第37节(1 / 2)

“我叫你查的事查的怎么样了?”

慕琮突然回过头来,双手撑着桌案,眼中依旧是一派汹涌着的滚滚波涛。

“那休书,到底是谁写的?”... ,,

第52章 两处愁(二)

程金移竭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正色看向慕琮道:“王爷, 我确实已经查到了, 只是这人,王爷可能会有些意外。”

“意外?”慕琮冷冽地勾起唇角,“带上来。”

程金移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朝外面挥了挥手,立马有两个侍卫将一个素白的纤细身影押送了上来。

那女子穿着白衫白裙, 只是被团团五花大绑着, 那白衣已经被粗粝的麻绳弄污了,她嘴里团塞着一块破布,乌发也被团的说不出的凌乱。

她被拖进来的那一刻, 一双眼睛就已楚楚可怜地看向了慕琮,里面满是挣扎与祈求。

“是你?”

慕琮的声音顿时更冷了,他两大步便跨了过去将那个身影一把提吊了起来,麻绳顿时在那女子身上收紧,即使被塞着嘴她还是发出“呜呜”地凄厉声音。

“当初我念着亲戚之间的情面留下了你, 没想到你如今却将我的心爱之人害得生死未知。”慕琮就像看什么厌恶之物一般, 揪着她麻绳的手上青筋分明,“你到底为什么能模仿出我的笔迹, 又是如何得知我将她休了的?”

“表哥”乔莞尔的神情愈发地楚楚可怜, “表哥饶了我吧,我也是为了你好”

“说!”

慕琮的手骤然收紧, 眸子里一片猩红紧紧逼视着她。

程金移在旁边叹了口气, 这好歹也是一个闭月羞花的娇怯美人, 以前哪受过这种罪,若是搁在他从前,定要是忍不住上前怜惜一番了。

“我表哥处理事情虽然干脆利落,可又哪知那云姨娘身边的大丫鬟本就是我安排的人,我心里日夜思念表哥,可表哥又不说主动将我接入府中,我一个女儿家”乔莞尔眼中突然迸发出了几抹深重的恨意,掺在满眶的泪水里显得有些恐怖,“我便安插了人手在表哥的姨娘身边,谁知竟意外得知了你将景氏休了的消息我简直要高兴疯了,故意示弱给你去信,让你将我接入府中,以为凭借着咱们儿时的情意你会让我没想到等来了,却发现你眼里心里只有她,我恨,我真的好恨!”

程金移本来还对乔莞尔有点怜惜,可听了这番话忍不住抢先骂了起来:“你这是什么坏心思,竟千盼万盼着人家不好,我还是头一回见到你这么不知廉耻的女人,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居然主动要男子将你接入府,还妄想着做王妃,真是不知可谓!”

“你懂什么!”乔莞尔面目突然变得更狰狞了,“我自幼便爱慕表哥,那个女人不守妇道根本就不在意表哥,知道她的种种行径之后,你知道我有多心疼吗!表哥是人中龙凤,怎能受那等子贱妇的羞辱,从那时候我就打定了主意,我一定要她死!一定要她死!一定要她死!”

慕琮突然松开了手,任乔莞尔狼狈万分地跌落在了地上,她的一身白衣骤然染满了灰尘,口中也喷出了一口鲜血,可她却挂着那抹血迹,从地上爬着朝慕琮吃吃笑了起来。

“我知道不论我怎么努力,表哥看都不会看我一眼,上回我想害她,却没想到你一点都不信我,只信她。你不是问我为什么能模仿出你的笔迹吗,那我告诉你,我自从会写字起,就一直在临摹你的墨宝,不论是你年少时曾给我来的寥寥几笔的信,还是我偶然才有一次机会去看望你和娘娘偷藏起的你的手书,我都日日夜夜不睡在捧着它苦心钻研。我见不着你的人,只能闻着你亲手书下的墨香,我努力将自己的笔迹变得跟你一模一样,不是为了日后做坏事,只是为了更贴近你一点,哪怕一点点。我常常自个在幽冷的房间里写着字,想象着假如这是我们两个人共执书墨的场景该多好!我还每日每夜都将偷出来的你的贴身衣物捧在心口,夜夜闻着你的气息才能入睡。我从来就没有停止过临摹你的笔迹,从我还是六岁女童之时到如今的十七年华,我的一笔一划渐渐地都跟你一模一样,就连最善鉴别的书法大家都找不出差别。只是没想到,这项本事居然让我报复到了她,她因为这一封书信直接被定了死罪,这都是她活该,谁叫她不懂得珍惜你,谁叫她那般轻蔑你侮辱你,这都是她应得的,可表哥,我发了疯一样地喜欢你,为什么你就是感觉不到呢?”

慕琮依旧在那冷冷地站着没有说话,程金移却忍受不了毛骨悚然,现在在他眼里,那在地上吃吃笑着的已不再是什么柔弱美丽的白衣女郎,她就像一条毒蛇一样在地上曼曼妖妖地吐着毒信,说出的话就如毒液一般让人浑身颤栗。

“你知道我为了将这封信送到圣上面前花了多少力气吗,表哥,你将我送回老家之后,表面上是派人照拂我,实际上却是让他们监视我。看到已故去的娘娘的份上,你没有杀我,却恨我要害你的心上人,每日生不如死地折磨我,你禁我的足,让我不与外界接触这些都无所谓,可是,你却不让我见你,你不让我见你,你让我怎么才能忍受得了不能见你的痛苦!”乔莞尔已然是已经癫狂了,眼睛紧紧盯着慕琮就像是要将他生吞入腹似的,“我为了让那封休书送至圣上面前,不惜献身给一个花甲之年的老头,才能支开你看守我的那些人,将模仿你笔迹的休书送了出去,我就是想要她死,不只要她死,我还要她死前心如死灰,以为你不爱她。表哥,是你亲手将我变成了这么一个恶毒的女人,从我做出这个决定开始,我就知道自己再也配不上你了。那又如何,我想你以后娶一个这天底下最尊贵最贤淑的女子,而不是那样一个家世落败和别的男人勾扯不清的贱妇,她死了,如今她终于死了,那么多追兵追她,她不可能活的,就算你现在杀了我,我也了无遗憾了,只要你不是跟她在一起,只要不是她!”

程金移终于忍无可忍,上前一步狠狠踹在了乔莞尔身上,乔莞尔被他踢得“骨碌碌”地在地上滚了一下,却还是“咯咯”地不住笑着。

这还是程金移头一回对女人动粗,他看眼前乔莞尔的眼神就像看疯子一样:“你住嘴吧,你之所以找这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是因为你知道,王爷他根本就不可能喜欢上旁人了。什么希望他娶最尊贵最贤淑的女子,若是那尊贵贤淑的女子是他爱着的,你一向也想害死人家!你嘴上说着爱王爷,却不能忍受他喜欢上除了你以外的其他人,你害死王妃不过就是想叫他孤独终老,再也得不到属于自己的幸福!像你这种狠毒的女人有什么资格说爱他,你根本就不配。你为了陷害别人不惜豁出去自己的身子和清白,我从未见过你这么恶心的女人,一个连自己都不会爱的人,你又有什么资格去说爱别人?”

乔莞尔痴痴笑着,却见慕琮依旧冷冷站着,根本连看都不愿看她一眼,她眼中的恨意迸发得更深了,刚想再说点什么,突然一股钻心彻骨的痛意自背后传了过来。

她有些吃力地回过神,看见一个小小的孩童手持匕首插在了她的腰上,见她看过来,孩童眼里满是临近迸发的恨意。

“是你害死了我母妃!”

“祈哥儿,”乔莞尔痛得脸部抽搐,不解地看向祈哥儿,“为什么,为什么你这么喜欢她,你忘了上回她让你吃糟糠之食,害得你满身起疹子,差点丢了性命。为什么我对你这么好,你还要杀我?”

“没有,没有!”听到有关于景映桐的事,祈哥儿摇着头眼里留下了串串泪珠,“那不是母妃做的,她上次与丫鬟说的时候我听到了,是你身边的那个丫鬟晴柔,故意想叫母妃和父王闹矛盾才这样做的。可是母妃却从来没有说过,她怕我知道了会害怕这府里的阴谋和人心,她说她想给我一段无忧无虑的孩童时光,因此这些事情从来也没有对外说过你对我是好,可你只在父王面前对我好,根本就不是真心的!我懂,我都懂,只有母妃才是真心对我好的!你害死了她,我要杀了你,你这种恶女人死后也会下十八层地狱的!”

祈哥儿还是头一回说这么多话,他只想把自己所能想到的最深诅咒给眼前这个恶毒的女人,他边说边流泪,将匕首更深地捅进去,乔莞尔蠕动着身子想要避开那匕首,眼睛里全是癫狂的恨意看着祈哥儿。

“祈哥儿,若论起亲疏我可是你的姨母,你知道这一刀子捅下去你要背上多大的罪孽吗!因为有你这种孽子,你母妃死了也不会清净的,她会为你犯下的罪在另一边受到惩罚的!”

祈哥儿一愣,手中的动作随之一顿,慕琮终于将眼光投了过来,他一步步朝这边走了过来,靴子踏在地板上发出沉重的声响。

乔莞尔看着他突然入迷了,她痴痴地冲他伸出手想要抚摸一下他那天神般的俊脸,可男子直接冷冷地一步跨过她肮脏凌乱的身体,伸手扶住了她身后微微发抖的祈哥儿。

“祈哥儿,你这样是杀不死她的。”

乔莞尔艰难地转头,即使痛得满身冷汗,也想拼命看一眼在心里横了许多年的俊颜。

“男人拿剑拿刀一定要稳,这样才能保护好想要保护的人,你看好了。”

乔莞尔转了一半的头突然僵住了,她的身子重重地跌落在光滑冰冷的地面上,她后知后觉地慢慢低头,只见一截染血的剑尖分毫不差地穿过了她的胸膛,染红了那袭素白衣裳。

慕琮却看都未再看她一眼,任她倒在一片血污里径直大步离去,她看到他的靴子底没有染上一毫她的血污,依旧洁白如新不染纤尘,像在昭示讽刺着她所有的脏污与不堪。

她的眼前渐渐黑了下去,脑子里却不由得忆起了那年穿堂而过的灼热风声,她看见那个少年穿着一袭白衣,脚登一双漆黑的云靴坐在那里看书,不论周围传来什么吵闹与喧嚣他都如没听见一般。

那屋子里明明偏僻昏暗,可因为他的存在,她却觉得那窄小昏暗的地方瞬间光芒万丈了起来。

突然有簌簌尘灰自房梁上落到了他手中的书卷上,少年眉头一皱,终于回过了神来,他爱惜极了那书,用自己雪白的衣袖小心翼翼地拭去落下的灰尘。虽然那衣袖脏了,可少年看着擦干净的书页真心实意地弯起了唇角。

他不笑的时候侧脸俊美宁静宛若冰雕,可一笑起来唇角却溢出了两个小小的梨涡,若谪仙降世风姿翩翩,恨不得叫人将这世间所有的甜都双手捧到他面前,只为留住他这一刻的笑颜。

她也是第一回 知道,原来一个男子也可以好看到这样令人动魄惊心。

后来忆及那日的事,她心想他一定爱极了那瑰瑰墨香的书卷,即使那洁白的书页染上一点尘灰心里都不舍得,自此之后她便遍读诗书,只着白衣,虽说她一点都不喜欢那些乏味冗长的内容,但是为了他,却一直咬牙忍了下去。

每当婢女来告诉她“姑娘,你这般美好娇艳的容颜,试试那些富贵鲜亮的颜色多好。”她心中也想,却还是摇摇头拒绝了,因为她觉得,他不爱。

她为了他,完完全全地变成了一个并不是她的人。

后来直到见了他在意的女人,她才知道,他根本不爱素白,也不爱满腹诗书的大家闺秀。

从始至终,都是她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