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明半暗的光影照在她的面容上,鬓边垂下一缕发丝,在耳畔悠悠地晃动着,眼神从容而镇定。
他挑了挑唇。
李钊说得没错,这些证据的确不足以指控他是杀人凶手,不知眼前这捉摸不透的人儿,又该带给他怎样的惊喜呢?
公仪音看向陈氏,声音中带了一丝轻柔的蛊惑,“陈娘子,昨夜,李钊真的早早便睡下了么?”
陈氏痛苦地摇了摇头,“民妇不知……民妇不知……”
“那你呢?”
“民妇身子不好,用过晚饭便歇下了。”陈氏抽抽搭搭道。
“你和陈氏分房而睡,这么说,你昨晚并没有证人呢。”公仪音转向李钊,语气轻柔得像一片拂面而过的羽毛,却让李钊蓦然生出一股子瑟意来。
她话锋一转,提高了声调,语气中陡然透出尖利来,“你昨夜穿的可是麻布制卷草纹样的衣服?”
李钊身子一抖,惊恐地抬头看向公仪音。
公仪音冷“嗤”一声,“好奇我是如何知道的?因为你在杀害孙氏时,被她从袖口处扯下了一块布料,我们正是在她手掌心中发现了那残存的布料!”
说着,将紧攥的掌心打开亮给他看,里头霍然是一块卷草纹样的布料。
“如果你不是凶手,你衣服的布料为何会出现在孙氏手中?!”
“不可能!”李钊连连后退,大叫出声,“不可能,我明明已经仔细检查过了,她并没有……”话音未落,瞳孔蓦然放大,冷汗涔涔瘫倒在地。
果然——他紧急之下说漏了嘴。
公仪音勾了勾唇角,还真是经不住激啊……
荆彦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凶手这样便稀里糊涂承认了?
他侧头看向公仪音,见她眼中奕奕光华,唇畔微勾,露出颊边似有若无的梨涡来。不由心中慨叹,这位宫无忧,真真是个人物。
他出声叫来门外的衙役,准备将李钊带下去。
“等等!”公仪音却清泠出声,制止了他们。
“怎么了?”荆彦不解地看过来。
“荆兄忘了方才罗叔指出的疑点了么?”公仪音走到他身侧,在他耳边低语了一句。
荆彦细细回想了片刻,突然福至心灵,抬眼错愕看向公仪音,“难道……?”
公仪音手指抵住红唇,“嘘”了一声,然后转身走到陈氏床榻前。
“陈娘子还有什么想同李钊说的吗?”
陈氏泪眼婆娑地抬了头,面上是凄惶的神色,她哀婉地以袖掩面,“遇人不淑,民妇没有什么同他说的了。”
公仪音点点头,出其不意道,“陈娘子这药里,加了一味甘草?”
陈氏一怔,泪珠子含在眼眶中,不解地看向公仪音,“使君如何知道?”她喝的药中,用了十几位药材,加甘草不过是为了使味道不那么苦罢了,眼前这位俊俏小郎是如何得知的?
“他的嗅觉比常人敏锐得多。”秦默淡淡开了口,倒让公仪音有些意外,略带兴致地斜飞眼角看了他一眼。
陈氏愣愣地看着公仪音,面色怔忡。
嗅觉灵敏?这得有多灵敏才能嗅到十多味药材中些微的甘草味?不知为何,她的心中生出些不安来。
公仪音眸色波光一转。
她伸手往袖中去掏帕子,却掏了个空,这才记起自己的帕子方才已给荆彦包簪子了。
她抬眼看着秦默盈盈一笑,灯火朦胧中目光也似变得迷迷蒙蒙起来。
“秦九郎,借你帕子借我一用罢。”
荆彦伸手去掏自己的帕子,秦九郎性子喜洁,是不会把自己的东西借给别人的。
他帕子还没掏出,手却僵在了原地,只因他看到,秦默神色淡然地将自己素白的帕子递了过去。
还未反应过来,便瞧见公仪音似未接住一般,那方柔软的帕子从她手中滑脱,宛若一只白色的蝴蝶,飘飘然掉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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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0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公仪音轻轻“呀”了一声,弯腰优雅地捡起掉落在地的帕子。
她朝秦默歉意地笑笑,将上头沾到的灰抖落,然后抬起手用帕子的另一面擦拭着额上渗出的细密汗珠。
荆彦目瞪口呆地看着她的动作。
无忧他……他居然用九郎的帕子擦汗?
他忧心忡忡地朝秦默看了一眼,却见他神色如常,平静得像没有丝毫波澜的湖面。
公仪音一边擦汗,一边状似不经意地问陈氏,“昨日你都在家吗?”
陈氏握住薄薄棉被一角的手紧了紧,不知公仪音为何突然这么问,抬起头犹疑着点了点头,“昨日民妇都在房中,不曾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