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玉嬛迟疑了下,“我大概知道是谁。”
梁靖微诧,“你知道?”
“嗯。”玉嬛掀帘,瞧着外头倒在雪地里的壮汉。
方才外头刀剑争杀,她躲在车厢里,仔细思量过。京城里虽暗潮云涌,她尚未卷入其中,没招惹过谁,唯一的变数便是今日的永王。她直觉有异,稍加思索,提议道:“不如将事情报给官府,到时候动静闹大,怀王爷没准会过问。梁大哥,想不想看永王倒霉?”
漂亮的眼睛眨了眨,不见惊慌害怕,反倒有点幸灾乐祸般的期待。
梁靖也不知她脑袋里打什么主意,便颔首,吩咐外头的人去报案,俩人一道等官府来。
夜色渐浓,风卷着雪片呼啸飘落,车厢内外都愈来愈冷。
玉嬛怕石榴在外头冻着,递了个软毯给她披,身上便只剩披风档寒。她整个人在角落里缩成一团,取了帽兜戴着,只剩秀致的脸露在外头,嵌在那圈风毛里。这般天气,若没手炉炭盆,哪怕加两层衣裳,都未必能管用。
梁靖觑她片刻,蓦然撑起披着的大氅,将她整个人揽进怀里。
男人温热的气息袭来,跟堵墙似的将她困住,玉嬛愣了下,旋即挣扎着往后退——
两人尚未结为夫妻,这姿态着实过于亲昵了。
奈何梁靖手臂如同铁箍,将她圈得死紧,且她背后便是车厢壁,退无可退。外头还有人,她也没敢出声,只红着脸低声道:“等不了太久,不碍事的,又冻不死人。你先放开!”
“不放。”
梁靖非但不放,反而变本加厉,将屈着的双腿伸开,将她连同披风一道圈住。
玉嬛愕然,抬眸瞪他,跟困在蛹中的蚕宝宝似的,双手胡乱在他胸膛推搡。
梁靖纹丝不动,片刻后,喉中溢出低笑,凑在她耳边低声道:“害羞了?”
第40章 第40章
害羞?谁害羞了!玉嬛才不承认, 闷哼了声, 垂着头不再说话。
车厢里愈来愈暗,外面天寒地冻,冷风仍从车帘缝隙里往里窜,她靠在梁靖身上,却像是贴着火炉, 暖融融的。她心里觉得古怪,瞧着梁靖胸膛上的绣纹,拿指头抠了抠, 又悄悄缩回去,而后抿着唇笑了笑。
梁靖突然现身, 确实在她意料之外。
先前在魏州相处月余, 被秦骁和永王裹挟在是非里, 她其实看得出来,梁靖绝非池中之物。出自侯门的贵公子,文韬武略,若跟梁元辅一般投靠永王,自会有大好前程。他却偏偏舍了捷径, 暗里襄助东宫,在魏州时操劳奔波, 到京城进了大理寺, 也是日日忙碌, 甚少闲暇。
从那日太子微服驾临的情形看, 他虽不显山露水, 却已是东宫的左膀右臂。
这样的人,多半是胸有丘壑,心思都扑在抱负志向上。
相较之下,她的分量应是微乎其微。若不是两人因长辈当年定下的婚约凑在一处,梁靖恐怕也未必会对她过于照拂。京城里有兵马司各处巡逻,她身边也有人暗中护卫,这般小事,原本不必他花费心力。
谁知道梁靖竟会亲自过来,而后听了她的建议,在这寒风冷雪里默然等待?
虽是婚约促成,但梁靖对她的好,或许比她想的还要深那么一点点。
玉嬛唇角翘了翘,目光落在他的喉结和瘦削轮廓,虽沉默,却坚毅。她忽而笑了下,低声道:“晏平哥哥,刚才多谢你了。”
咫尺距离,她的气息落在脖颈,温热微痒。
那声“晏平哥哥”,更是柔软悦耳。
梁靖身姿坐得笔直,有点紧绷似的,喉结动了动,闷声道:“谢我?”
“嗯。对了——先前在怀王府上,我见到了太子,当时永王也在。”她抬头,对上梁靖的眼睛,有点歉疚,“我当时实在诧异,没能掩饰住,恐怕永王也瞧出了端倪,起了疑心。你……怕是得留意些了。”
“总会有露馅的时候,无妨。”梁靖脸上倒没见不悦,只盯着她,眸色幽深。
玉嬛松了口气,“那就好。”
因有旁人在车厢外,两人也没再多说,等兵马司派人过来,问明经过后将那几个男人带走,梁靖便送玉嬛回睢园。
夜深雪浓,行路不便,谢鸿索性留他在客院住下,就着红泥火炉慢慢喝茶。
……
比起谢家的雪夜融融,永王身边就冷清得多了。
他身边一位正妃两房侧妃,却都是萧贵妃帮他挑的,取其家世门第做助力,单论容貌心性,却未必合永王的意。先前新婚燕尔,还有些颠鸾倒凤的兴致,到如今新鲜劲儿过去,便有些索然无味。
他独坐在书房里,推窗瞧着外面纷纷扬扬的雪,神情跟夜色一样薄凉。
殿外灯笼在风雪中微晃,昏黄的光将雪片映照得格外清晰,亲信侍卫刘庸冒雪而来,入内求见时,神情带些不安,“殿下,派出去的人失手了。”他抱拳躬身,自责道:“是属下办事疏忽,请殿下责罚。”
“失手了?”永王皱眉,“怎么回事?”
“谢姑娘身边似乎有人保护。属下没等到消息,跟过去看时,派去的人已落到了兵马司手里,京兆衙门也有人在,还有一位似乎……”他迟疑了下,抬眼觑永王的神色。
永王不耐烦,“说!”
“似乎是武安侯府的梁靖。”
“梁靖?”
刘庸迟疑了下,毕竟忌惮梁侧妃和武安侯府,只补充道:“属下是从远处看的,站得远,天也黑了,看得……不是很清楚。”
他虽如此说,但敢报出这个名字,显然是有七分把握的。
永王眉目微沉,盯着外面纷纷扬扬的雪,片刻后猛然扬手,将窗扇重重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