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公主的规制才一百二十六抬呢!这嫁妆比公主的规制还多出了一倍呢。”
“你看到之前那箱子金元宝没?金灿灿,明晃晃,简直快把我的眼珠子都晃瞎了。”
“原来承恩公府这么有钱啊,不愧是皇后娘娘的娘家!”
“……”
宫外有多热闹,反之,宫内的婚宴就有多冷清,摆的喜宴空了一半,简直比寻常的大户人家都不如。
大盛朝百余年来,这么多皇子成亲,还从不曾这么冷清过。
三皇子慕祐景恼恨不已,暗恨这些个文武百官都是逢高踩低之人,完全不给他一点面子,但与此同时,他又暗暗庆幸:无论如何,这桩婚事总算成了,谢家已经彻底和他绑到了一起。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为了这至尊之位,他失去太多了,所以,他一定会走下去,谁也别想挡在他前方。
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慕祐景踌躇满志地在心中发下豪言壮语,以红绫牵着另一头的谢向菱一起进入洞房。
大红的龙凤双烛彻夜未熄,直烧到天明。
第二天一早,慕祐景先带着谢向菱去养心殿前给皇帝磕了头,接着新婚夫妇又携手去凤鸾宫跟皇后请安。
“参见母后,儿臣(儿媳)给母后请安。”
新婚的慕祐景和谢向菱并肩走到正殿中央,齐齐地跪了下去。
夫妇俩都穿着真红色的袍衫,脸上挂着新人特有的喜气,尤其是新妇,神色间比在闺中时多了一丝妩媚动人。
头戴九翟冠、身着翟衣的皇后坐在高高的金漆凤座上,俯视着跪在她跟前的慕祐景和谢向菱,唇角微抿,淡淡道:“都起来吧。”
皇后心里很复杂。
虽然她对四皇子这些日子以来的懈怠有些不满,但是四皇子终究是她亲手养大的,说得难听点,养了十几年,就算是养条小狗,那也养出些感情了。
可是事已至此,他们母子间已经划下了难以消灭的隔阂。
皇后在心里暗暗地叹气,回想最近这两个月发生的事,心里更复杂了。
其实她原本也没想到江宁妃会死。
自打承恩公夫人被岑隐下令不准进宫后,她与承恩公府就断了联系,直到承恩公带王神医进宫的那天,他们从养心殿出来的时候,承恩公才找到机会与她说了江宁妃的事,同时也说了想把三皇子记在她的名下。
当时皇后的第一反应是不愿意的,但是承恩公说四皇子性子软弱,又不听话,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根本斗不过大皇子,若是合两家之力捧三皇子,还有一争的余地,说她总不想临老反而被端木贵妃压一头吧。
那个时候,承恩公逼得急,皇后根本没法理智思考,心里有点乱,勉强就虚应了,但说句实话,当时皇后根本就不相信三皇子会弑母,没想到三皇子竟然真的动了手,江宁妃真的死了。
江宁妃一死,皇后就等于被架在了火上烤。
她决不能让江宁妃的死与三皇子扯上关系,否则就难免会牵扯出江家、谢家还有自己……
这可是天大的丑事!
为了皇家的威仪、谢家还有她自己,皇后也只能配合三皇子先把江宁妃之死蒙混了过去。
之后,记名之事就被提上了台面。
直到那个时候,皇后对于记名之事还是有几分犹豫的,心里也想借着这件事逼逼四皇子,让他急一急,以后听话些,别再与谢家作对,结果四皇子还是一如既往,就是不肯低头。
而谢家、江家和三皇子那边又逼得紧,联合宗室朝臣一起推动记名的事,居然还真的让宗室同意了这件事。到了那个地步,记名的事已经是骑虎难下,也容不得皇后再“反悔了”。
哎!
皇后在心里暗暗叹气,心乱如麻,有后悔,有烦躁,有无奈……
慕祐景和谢向菱起身后,又继续往前,走到了凤座前,这一次,谢向菱以儿媳的身份跪在蒲团上给皇后敬了茶。
“母后,喝茶。”
皇后接了谢向菱递来的茶,装模作样地虚抿了一口,赞了声“乖”,就把那茶盅随手交给了一旁的大宫女兰卉,又赏了谢向菱一套红宝石头面,以及十几件珠宝首饰,件件都是华贵精美,比如那鸽子蛋大小的祖母绿戒指、那和田玉玉佩以及七彩宝石项圈等等,一看就都是罕见的珍品。
“谢母后赏赐。”谢向菱又恭恭敬敬地给皇后磕了头,之前因为聘礼的寒酸与喜宴的冷清所生的不满在这一刻消失殆尽,眼眸异常的明亮。
是了。她是受了一时的委屈,可是她可是未来的皇后,以后有的是荣华富贵等着她,将来她注定会像姑母那般坐在那高高在上的凤座上,受所有命妇的跪拜。
当谢向菱起身看向皇后时,表情已经变得温顺起来,一副欲语还休的新嫁娘样。
皇后抓着谢向菱的手又叮咛了几句,说着以后要谨守妇道、相夫教子云云的客套话,谢向菱柔顺地一一应下,慕祐景在一旁体贴周到地补充了一句:“以后儿臣与菱儿一定会好好孝顺母后的。”
“知道你们孝顺,坐下说话吧。”皇后含笑道。
慕祐景夫妇俩坐下后,宫女就给两位主子上了茶,慕祐景端起了茶盅,忽然问道:“母后,四皇弟怎么没来?”
他看着只是随口一问,但藏在茶盅后的唇角微微翘了起来,眼底闪着一抹得意之色。
曾经,四皇子是皇后膝下的“嫡子”,是最有希望继位的那个,但是不过才一个多月,形势就完全逆转了过来,现在的四皇子也不过是一枚任谁都可以踩一脚的弃子罢了。
皇后的眉心微蹙,敏锐地察觉到了慕祐景眼里的得色,心里有几分不喜。
有比较,才见优劣高下。
四皇子是她从小养大的,也许才干上不够出挑,但是比起三皇子,他性子更踏实,绝不会做这种痛打落水狗之举,更重要的是,他与女儿舞阳自小就感情好。
原本皇后之所以想要四皇子登基,一方面是为了谢家,另一方面更是为了女儿舞阳。
但若是三皇子将来登基,他有他自己的胞妹,会对女儿好吗?!
皇后的眸子越来越幽深,有些漫不经心地说道:“你四皇弟最近偶染风寒……三皇儿,你和菱儿刚新婚,不必在这里陪本宫了,忙你们去的吧。”皇后敷衍地打算打发他们走。
慕祐景是个人精,立刻就感觉到皇后的态度在骤然发生了微妙的改变,知道自己方才没有掩饰好情绪。
他放下茶盅时,神色又变得温文尔雅。
“母后也说儿臣与菱儿是新婚,左右也没什么事,理应多陪陪母后,尽尽孝心才是。”慕祐景得体地说道。
他身旁的谢向菱不太高兴,瞳孔晦暗,樱唇紧抿成了一条直线,一双素手把玩着手里的帕子。
她也想见见四皇子!
到现在,想起那次在露华阁落水的事,谢向菱的心里还十分不痛快。她活这么大还从未在大庭广众下受过这样的羞辱!
她要让四皇子看看,不是他选她,而是她不要他,他们谢家可不是非四皇子不可。皇家还缺皇子吗,多的是皇子想要嫡子的名分,多的是皇子想要他们谢家的扶持。
她要让四皇子后悔他当初对她的薄待。
谢向菱不动声色地朝皇后的方向瞥了一眼,她也看出了皇后的不快,但是,那又如何呢?!
皇后处于深宫中,做什么都束手束脚,真要办什么事,还不是要靠他们谢家!
江南的神医王仁正是他们谢家寻来的,皇后能与江、谢两家还有三皇子结成联盟也是因为有他们谢家从中牵线,否则光凭皇后一个深宫中的女流之辈又能办成什么大事!
谢向菱虽然心里这么想,但还是压下了心里的那点不痛快,故作关切地说道:“母后,四皇弟身子不适,可让太医看过了?”
也没等皇后回答,她就又对慕祐景说道:“殿下,不如待会您去看看四皇弟吧。”
慕祐景微微一笑,形容间如春风温暖和煦,颔首应下了。
皇后看看谢向菱,又看看慕祐景,他们年少夫妻有商有量,她本该觉得欣慰,可是皇后心里却觉得更不舒服了,唇角抿了抿。
谢向菱像是完全没感觉到皇后的不虞般,若无其事地又道:“母后,最近天寒,儿媳听大伯母说母后冬天夜里容易夜咳,不知最近可好?大伯父从江南请来的那位王神医不仅擅治卒中,在伤寒、风寒上也颇有几分见地,所制的枇杷膏治疗咳嗽极好,不如儿媳让人送些到宫里来。”谢向菱一副体贴孝顺的样子。
谢向菱此刻的言行举止挑不出错处,可是此时此刻,皇后对三皇子有了心结,看着这对小夫妻也就怎么看怎么觉得他们似乎是在一唱一和。
皇后揉了揉眉心,随口应下了,有几分心不在焉。
直到殿外忽然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一个青衣小内侍提着袍子快步朝凤鸾宫的方向跑了过来,跑得是上气不接下气。
小内侍进殿后,喜笑颜开地对着凤座上的皇后禀道:“皇后娘娘,大公主殿下回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