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第二封密旨是什么意思?!
皇帝当年为了除掉镇北王府,竟和北燕勾结,那么镇北王府覆灭后,北燕大军挥兵进犯北境,难道也与皇帝有关联?!
这种事简直是闻所未闻,整个金銮殿犹如劈下了一道晴天霹雳般。
众臣之间纷纷骚动了起来。
这一年多来,皇帝还真是一次又一次让他们“大开眼界”!
这……这算是什么回事啊!!
某些老臣只恨不得当场就甩袖而去。
皇帝的脸色阴沉得仿佛被当头倒了一桶墨汁似的,怒声道:“假的!这两道密旨都是假的!”
他指着楚老太爷的鼻子,咬着后槽牙道:“宣国公,朕不知道你到底是从什么地方弄到这两卷所谓的密旨,这分明就是伪造的圣旨!”
“是不是你伪造的?!你为何要如此污蔑朕!”
楚老太爷哪怕被锦衣卫钳制住了,还是那般气定神闲,淡声道:“圣旨又岂是臣说能伪造就伪造的,这密旨的用纸、卷轴,上面的字迹,还有天子的印玺,这些又岂是能轻易伪造的!!”
“只要对一对,便知它们到底是真还是假!”
“端木宪、程平章、陆朗乾……礼亲王。”
楚老太爷环视着金銮殿上的众臣,念了一个又一个的名字,基本上都是十几年的京官,对于圣旨的制式了如指掌,对皇帝的笔迹牢记于心。
起初,没有人动,静了两息后,翰林院大学士程平章第一个动了,捡起了地上的两道密旨,跟着礼部左侍郎陆朗乾也动了……再后来是礼亲王,七八个老臣都围了过去查看。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这些老臣的身上,目光灼灼,神情各异,每个人的脸上都说不出的复杂,最后化为一个念头——
这一下,大盛是真的要翻天了!
皇帝的嘴巴张张合合,却发不出声来,他想阻拦他们查验,可又觉得阻拦显得他心虚。
他是皇帝,只要他说这两道密旨是假的,那就是假的!!谁敢说它们是真的!!
他在心里对自己说,没错,那是假的。
皇帝一次又一次地告诉自己,双眼通红,仿佛充血一般,整张脸狰狞扭曲。
那几个老臣围在一起,一盏茶后,礼亲王站了出来,神情复杂地看着那高高御座上的皇帝。
皇帝目光阴冷地看着礼亲王,一字一顿、近乎威逼地说道:“皇叔,你可要长大眼睛看清楚了!”
看清楚了。礼亲王看着皇帝的眼神更复杂了,徐徐道:
“这两道密旨是真的!”
无论是圣旨卷轴,还是上面的笔迹,以及用印,全都是真的。
尤其这卷轴的材料,每一道卷轴都是由数种江南地区的丝绸拼接修成,十年前的卷轴与如今的也大不一样,想要仿造根本就不可能。
礼亲王的这一句话就代表了,皇帝不但篡位,还污蔑镇北王通敌叛国,甚至为了除掉镇北王不惜勾结北燕,为北境带来多年的战祸,直到四年半前,北境战火才平息,而现在当年戍卫了北境的简王战死了……
接下来,千疮百孔的北境又会怎么样?!
大盛又会怎么样?!
不少朝臣的心中茫然了,感觉就像是天与地翻了过来,又感觉好像置身于一片茫茫的浓雾中。
楚老太爷慷慨激昂又道:“当年,北燕大军来袭,此后两国交战近六年,北境将士与百姓死伤数不胜数,还请皇上给这些枉死之人一个交代,给天下人一个解释!”
楚老太爷的声音浑厚有力,掷地有声地回响在金銮殿上。
满朝寂静,所有人都是仰首望着金銮殿上的皇帝,神情各异,大部分人都不敢当年斥责皇帝什么,但是此时此刻,他们的目光都难免透着一抹不赞同,不知是鄙夷多谢,还是心寒多些。
皇帝感觉浑身的血液直冲向脑门,一张脸涨得通红,胸口剧烈起伏着……
他们竟然敢用这种目光看着他!
“反了……你们……你们都反了……”
皇帝再也说不下去了,一阵晕眩感汹涌地传来,将他的意识笼罩其中。
皇帝眼前一黑,身子往后软倒了下去,耳边传来內侍的惊呼声:“皇上,皇上!”
内侍们围了过去,又有太监叫着“退朝”,前方乱成了一锅粥,再也没人理会下面的事。
锦衣卫又偷偷去瞟岑隐的脸色。
岑隐不紧不慢地吩咐道:“传太医。把皇上抬回养心殿。”说着,他随意地抬手掸了掸肩头根本就不存在的灰尘。
皇帝很快就被內侍们抬走了,岑隐也跟着离开了。
所有的朝臣面面相觑,气氛诡异。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锦衣卫也退了,群臣的神情更复杂了,久久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到底算是怎么回事呢?!
楚老太爷朝岑隐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眸色幽深。
他很快收回了目光,转身离开了,只留下一道削瘦而坚毅的背影。
那顶官帽掩不住他满头华发,可是他的背影依旧挺拔如青松般。
众人怔怔地站在原地,都忘了动弹,一个个如石雕般。
人群中,有人忍不住暗暗地捏了自己一下,想看看方才的这一切是不是一个梦。
恐怕连戏本子都不敢这么演的吧?!
早朝不到一炷香功夫就结束了,却在众人的心湖中投下了一块巨石,一石激起千层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