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妙妙咬着笔头,肚子空荡荡的饿,可是在席家,小孩是没有下午茶这种待遇的。她写了一个小时作业后,终於没忍住,探头出客厅,发现妈妈在看电视,心情似乎很不错,大着胆子走过去问:“妈,今晚什么时候吃饭?”
“等你爸回来了就吃呗,”她没猜错,妈妈果然心情挺好,随口答了女儿一句后,看着电视的她沉默须臾,转头朝她笑了笑:“今晚有肉吃,好好写作业去。”
听到有肉吃,小妙妙眼睛一亮,达到望梅止渴的效果,滚回房间写作业。
席家很少开荤。
倒没有穷到能吃咸菜配粥的地步,只是父母都很节省,一家之主在上班的地方又能吃到肉菜,舌头满足了,就想在家用上省着点,於是在晚饭,鲜少能吃到正经八儿的肉。小妙妙对家中的经济环境没概念,只觉得比同学都穷,平时不说话都要挨抽了,再多嘴闹着要吃肉,那不是找揍么?久而久之,肉就成为了餐桌女神一样的存在,也是她期待过大节日的原因。
“真是的,有肉吃就这么高兴……”
场外,席妙妙嘴上调侃,却攥紧了封殊的手。
这时候的她,还很期待在家里吃到肉。
看着曾经的自己,小圆脸上满是期待,席妙妙就冷汗狂冒,她觉得自己已经很接近真相了,半只脚踩进了深渊,明明站在地板上,却生出了畏高的悬空感──大脑在阻止她想下去。
突然,一只大手将她按进怀里,后脑勺被一顿狂揉。
“我在你身边。”封殊低头,贴在她耳边道。
“嗯,谢谢,”她强笑:“这招哪里学来的啊,好撩,我都不想起身了。”
“那就不起来,我看动画里,都是这么安慰女朋友的。”
动画学谈恋爱,稳。
席妙妙真埋在他怀里不起来了,背后是自己的沙沙写字声,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着,直至席父下班回家,厨房传来阵阵肉香,小妙妙空荡荡的胃跟着咕咕响动,伴随着翻炒的声音。
每到这个时候,家家户户都在张罗晚饭,走在街上,都能嗅到家常菜的香味。
平凡而温馨。
席妙妙的**简单,平常嗅到饭香就饿,这时她的胃却违反食欲地蠕动抽搐着,比掉进处理厨余的馊水桶还要反胃恶心。肾上腺皮质激素浓度以身体几乎无法承受的速度升高。封殊将她抱得更紧,法力笼罩着她,要隔出一方天地,她身子暖透了,心却发冷:“还害怕吗?”
“我不知道,好难受。”
“别看了,我们走,好吗?”他低声请求。
“都到这一步了,我要看下去。”
在他怀中,她抬起头来,下唇咬破了,一轮浅浅的齿痕破皮。
这副狼狈得可怜的模样落在他眼中,他虽然心疼至极,但也只能尊重她的意见:“在凡人之中,你坚强得令我佩服。”
席妙妙闭了闭眼,回应他的怀抱,断断续续的低声说着:“没有啊,我一点也不坚强,我也在跟你撒娇……你看,我现在抱着你都不愿意松手了。”
“我也是。”
“诶?”
“我也不愿意松手。”
独立很好,坚强很好,可是如果有你在身边,一切就更好了。
“我一直知道,自己家人在外人看来,唔,就算是在我眼中,都挺奇葩的。在这样的环境下,我真的很怕自己变成同样的人,”她轻声念叨着:“我努力抗争,独立出去,可是原生家庭即使没把我变成同样的恶魔,也在我身上留下了很多……没办法忽略的创伤。”
“我跟妈妈说过强行剪我头发,骂我**的事,我说我很受伤。她说我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拿陈年旧事小心眼着,现在不也好好的?找不到对象是我的问题,不能赖她。”
小时候受过来自父母的言语暴力,受害人长大后鼓起勇气跟他们坦白,极高可能受到二次伤害──连当初受的痛苦,都一并否定。
“我也一直觉得,童年阴影都是童年的,长大我过得不错,那就没所谓了。”
“但真的不是没所谓。”
说到最后三个字的时候,席妙妙的咬字特别重,带了点咬牙切齿的味道──没所谓,是谁定义的没所谓?你觉得我受的伤不疼,是矫情,那是因为不是疼在你身上。
她的内心像养了一只兽,它如影随形,不曾离开过。
今日,她要揭开岁月结下的老茧,看清楚它的卢山真面目。
晚饭好了。
席母还没叫唤,早就饿得要把笔头都咬下来的小妙妙就把作业一推,奔出客厅,桌上放着两菜一汤,其中一碗红烧肉色泽酱红,香彻全屋。
替父母盛好饭,她坐到自己位置上,忐忑地等爸爸动筷了,再迫不及待夹起一块肉。
肉焖得软软烂烂的,小妙妙小心翼翼地夹起来,拌着饭吃下。
久违的肉味在舌尖炸开,果然比青菜好吃多了,她满足地多扒了两口饭,为了掩饰想吃肉的意图,避免被骂,她连夹了两筷子娃娃菜,才敢再碰那碗红烧肉。
这是什么肉?真好吃。
不像是猪肉,也不是鸡肉。
不知道妈妈买了多少,厨房有没有剩下骨头,回来给拖拖分一块好了,它整天吃剩饭剩菜的,都没怎么碰过肉。
咽下第二口肉,小妙妙好奇:“妈,这是什么肉?好好吃。”
席母筷子一顿,眸光奇怪暧昧地看向她:“你跟它感情这么好,居然吃不出来?”
总有恶趣味的长辈。
拿走小孩的玩具,或是故意在孩子面前将糖果吃光,用言语或是行为挑衅刺激他们,然后期待孩子的反应,等到把人逗哭了,才来一句真不经逗,开个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