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节(2 / 2)

红柳小心翼翼望她一眼,“说是事关昔年昭宪娘娘。”

昭宪皇后?这个林若秋倒有点兴趣,并非她八卦之魂不熄,实在是昭宪皇后名声在外过于传奇,让人迫不及待想探究一下传言的真假。

更衣之后,林若秋便带着红柳来到西苑。自从郁太妃与齐王串通谋逆的事传开,西苑这群人见她便像老鼠见了猫,生怕会被打为郁太妃同党,故而连请安都不敢出来请安。

好在林若秋今日不是为寻她们而来,也就懒得理会,径自踏入景福宫中——郁太妃身份摆在那里,并未押入天牢,只是拘禁在景福宫中,还留了一个侍婢伺候。

不过林若秋见到她时着实吓了一跳,昔日这位郁太妃好歹也算得风韵犹存,可几日不见,她仿佛急剧的衰老下去,满面倒像失了水的柚子皮,嘴角亦显出深刻的裂纹来。

加之魏安结结实实饿了她几天,郁太妃简直气力全无,说起话来声若蚊呐。

这样子的她当然没法害人,可林若秋还是慎之又慎地隔开一丈见方,冷声道:“不知太妃娘娘何事一定要求见本宫?”

郁太妃干涩的笑了笑,算是勉强打了个招呼,继而就让侍婢接过她袖中的一样东西,恭恭敬敬在林若秋面前展开。

那是一幅女子图像,林若秋恍惚在哪儿见过,对了,正是黄松年压箱底的宝贝。

不同的是,黄松年那副只是半身像,眼前的这个却能窥见全貌。林若秋目光渐渐下挪,视线触及到衣裙下露出的部分时,便僵着不动了。

她万万想不到这幅画还是走写实风格的,仿佛从中间割裂开,上面是温婉美丽的古代仕女,最下边却是两条细瘦伶仃的腿,仿佛萎缩了一般,且比正常人短上许多。

她看起来就像个畸形。

林若秋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昭宪皇后?”

第177章 秘密

郁太妃不作答, 只望着她笑,神情既刻毒又得意,想必这幅画已珍藏多年,而她很乐意跟人分享——若非要死了, 她当然也不肯将其拿出来。

林若秋再度看了看眼前的画,眯细了眼,隐约瞧见昭宪皇后背后还有一个人影架着她, 应该是皇后侍女?就不知是否当年的郁太妃。

可见皇后腿脚不便到了何种地步。

“是不是很美?”身旁一个声音磔磔笑道。

林若秋悚然一惊,猛地朝身侧望去, 这才发觉郁太妃不知何时已到了跟前。她明明几天没吃东西, 可当说起昔年时,却仿佛拥有惊人的意志,那是怎样强烈的爱与恨?

郁太妃缓缓摩挲着脆薄的宣纸,秋波转顾, “这样美的女人,偏偏是个怪物, 你说好不好笑?”

林若秋已然从最初的惊讶中沉静下来,说得那样骇然, 在她看来无非是小儿麻痹症,只不过昭宪皇后的症状更严重一些,应该是小时落下的病根。故而她看到这样怪异的形貌,并无多少惧怕, 只觉得可怜——当然, 在医疗条件不发达的此时, 若让人瞧见昭宪皇后的真容,必将引起轩然大波。

“可怜啊,堂堂一个皇后,偏偏是这样见不得人的丑陋模样,难怪先帝瞒骗多年,终日不许她出去。”郁太妃叹道,声音里并无同情,更像是咬牙切齿的痛恨。

林若秋总算知道昭宪皇后为何常年卧床不起了,她并非多病——当然这个也算一种病——但比起病躯孱弱不能吹风,更怕因此失了天家颜面。难怪昭宪皇后那样平易近人的性子,出入却都得乘坐辇轿,先前听楚镇说起时,林若秋还觉得奇怪,如今瞧来,分明是有深意的。

就不知是皇后羞于见人,还是先帝执意命她如此。

郁太妃蓦地望向她,神神秘秘地道:“想知道昭宪是怎么承宠的吗?”

林若秋微不可见的皱起眉头。

郁太妃却不管她爱不爱听,执意要阐述当年细节,近乎陶醉的按着胸口,“你以为昭宪真的受宠么?先帝虽然爱她,可当脱下她的衣裳,显出那身不堪入目的皮肉,任何男子都得吓得落荒而逃,先帝也不例外。”

“真正代替皇后侍寝的,是我。”郁太妃缓缓开口,吐出一个惊天秘密,“每天晚上,先帝来到椒房殿,跟昭宪寒暄一番之后,就会将我带入内室,他明知道昭宪在外听得清清楚楚,可他还是不肯放松,我承宠,便是皇后承宠,如此才能保证皇后的地位稳若泰山,先帝,他真真算计到极点!”

郁太妃的手臂枯瘦如柴,从脖颈、肩背,一直缓缓抚摸到腰间,似乎在怀想先帝当年的亲昵举动,可她脸上却流露出痛苦之色,“烛火一熄,他便抱着我上榻,嘴里还口口声声唤着皇后闺名,承宠那么些年,他从来就没看清我长什么样子!”

林若秋忍不住细细端详起她这张脸,凭心而言,郁太妃的确是个难得的美人,就算不及昭宪皇后那般气质出尘,可比之魏家人也不输什么——只可惜,先帝是个专情的男人,却对旁的女人极为绝情,或者说渣得明明白白。他会从旁的女人身上寻求肉体慰藉,可他的心却唯独给了昭宪皇后。

而郁太妃作为先皇后侍女,却更添了一重痛楚,先帝最初连名分都不肯给她,只让她作为皇后的影子活着。她不像生者,更似幽灵。

郁太妃脸上显出落寞来,“我多希望他偶尔能看我一眼,一眼就好,可惜没有,从来没有。”

后来她坐上妃位,有了自己的宫殿,先帝便再未来看过她——她已经失去利用价值了。

林若秋沉默半晌,忽的说道:“你承宠那么多年,莫非从没怀上身孕?”

先帝的意思,大概是从皇后侍女中挑一个,她们生下的儿子,便可记在皇后名下,否则他不会跟郁氏欢好,后来却又不再用她。

“自然是有的。”郁太妃唇角微弯,露出诡秘笑意,“但我亲手杀了他。”

林若秋面白如纸,“你疯了!”

她知道宫里争宠有多可怕,有些女人甚至会嫉妒别人的孩子,可她想不到郁太妃连自己的孩子都忍心杀害——唯有尝过十月怀胎的艰辛,才知道一个新生命的到来是何等珍贵。

郁太妃轻蔑的道:“生而不养有何用,先帝自以为事事都在算计之中,我偏不让他如愿!”

林若秋总算知道昔年昭宪皇后的孩子夭折是怎么一回事了,并非孩子生下来胎里不足,是郁太妃不愿为她人作嫁衣裳,亲手扼死了他——她是疯了,但却是被先帝给逼疯的。

联想到魏太后昔年那桩意外,林若秋蓦地涌现出一个可怕的猜测,“当年太后被齐氏谋害,险些使皇嗣不保……”

“是我撺掇她诬陷齐氏的,”郁太妃得意说道,“那药也是我劝她喝下的。魏云娘那时候多傻,我对她稍稍好些,她便信之不疑,还将昭宪恨到骨子里。只可惜,她肚子里的孽种太过福大命大,还是全须全尾地生下来,幸好昭宪那时候已将近行迹疯迷,就算有皇子在手,她也撑不了多久。”

林若秋默然道:“昭宪皇后失子而疯,想必也是你做的手脚?”

既然昭宪皇后从未侍寝,也非她真正生育,自然谈不上受太大刺激。

郁太妃莞尔,“是我做的,那又如何?谁叫她自己心智薄弱,我不过在茶水里加了点东西,又给她讲了几个故事,她便吓得受不住了。”

当时椒房殿新调来一拨小宫女,原来只在庭中伺候,谁知就有那不晓事的偶然闯进内殿,瞥见皇后模样,合该她俩倒霉,吓得惊叫一声,皇帝知道后,回头就命人拉下去杖毙了。

昭宪皇后只是一介闺阁弱女,怎听得这般生死打杀之事,事情虽是先帝所为,说不定也被她归咎到自己身上。后来她早早病逝,或许也是受不了良心的责备吧——先帝的爱重并未给她祝福,反倒因此毁了她,亦有许许多多其他的生命因她而受到牵累。林若秋若处在她的位置,早就因压力过大而自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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