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镇一听果然是大事,也便细细地商讨起来,琼华殿再次扩建得等她出月子以后,目前这一个月里,也只好委屈些了。至于那些个乳母,最好明确分工,各管各的小主子,不然纠葛起来,愈发得一团乱麻。
楚镇说得兴起,索性让魏安取来白纸和墨笔,细细描画他理想中琼华殿的布局,庭院屋舍、水池楼阁,一处处该如何安置都须思之周详。
林若秋见他全神贯注的样子,方才松了口气,谢天谢地,走了一个魏太后,又多了个小魔头,皇帝就算想闲也闲不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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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福宫中,钱太妃得知皇后再度诞下一子的消息,喜得先念了声阿弥陀佛,继而便要让侍女扶她去小佛堂里烧香——天地良心,钱太妃比谁都盼着皇后平安生产,加之先前闹的那一出,皇后明面上虽不怪罪,可若这一胎生得不顺,难免被人翻出旧账,那她们几个老太妃的处境可想而知了。嘴坏一点的,没准还得说是她们将皇后娘娘气得早产的呢!
郁太妃见她身子颤颤巍巍的、还想挣扎下床,只得放下手中正磕着的瓜子仁起身,却并非上前搀扶,而是将她按回去,撇着嘴角道:“老姐姐,你自个儿都走不动,何苦费这些事,还是老实躺着养病吧!”
年老的人哪里经得起折腾,钱太妃先前服了那么些泻肚的药,难免落下病根,这都一个多月了,腿肚子还是虚软的,爬都爬不起来。
钱太妃被喜气冲昏了头,倒忘了是郁氏害她病倒的,只顾殷殷向她道:“真好,这下昭宪娘娘在九泉之下也能安心了。”
原来皇帝后嗣无继,她们这些太妃虽然眼热,却也更添惶恐——皇帝没有亲生子,少不得得从宗室里择人来继承,能被挑中的固然是幸事,可若因此引起干戈呢?钱太妃听说过许多兄弟阋墙的丑闻,甚至血流漂杵都不鲜见,可是对一个母亲而言,她惟愿自己的儿子平平安安的,做个富贵王爷,也比争那张龙椅来得轻松许多。
后来皇长子出世,宫中唯有这么个独苗苗,人人视之如珠如宝,也都自上而下捏了把汗,万一出了什么岔子呢,岂非人人都得拿来陪葬?如今又添了个皇子,不止宫中人心欢悦,钱太妃更免不了痴心妄想:要是皇帝龙心大悦,肯早些放她回封地跟儿子团聚就好了。
郁太妃瞥见她这副不成器的模样,不由得嗤之以鼻,昭宪那矫揉造作的贤惠也就骗骗钱氏这种蠢女人,也亏钱氏竟会真心为她祝祷。幸而昭宪是个薄命的,又没福气,她若是像林氏这般能生,这宫里还有旁人站脚的地方吗?
她这厢缅怀往事,钱太妃派去甘露殿领月例的侍女小燕回来了,将一包银子交到钱太妃手中,继而便笑道:“方才婢子去贵妃娘娘宫里,却看到甘露殿最有体面的明芳姑娘在那儿淌眼抹泪,见了奴婢眼睛都红了,好容易才缓过劲来。”
钱太妃自从见识过皇后的手段后,对这些娘娘们讳莫如深,忙道:“理她呢,反正不关咱们的事。”
郁太妃却来了兴致,“她为什么哭,今儿不是皇后的好日子么?”
郁太妃为人爽利,口角俏皮,又常打赏下人,整个西苑的宫女太监都跟她处得来。
小燕便笑道:“奴婢也不知道,就算婢子敢问,她肯定也不敢说的。”
“皇后的好日子,可未必是贵妃的好日子。”郁太妃啧啧道,“但这也奇怪,贵妃娘娘都没怄气,她一个奴婢呕什么气?”
小燕插嘴道:“明芳姐姐脸上仿佛还有点淤痕呢,虽说洗了脸看不大真切,奴婢瞧着像是被人打的。”
皇后宫里的人忙着生孩子,可没功夫招惹她,甘露殿照说也没比她品级更高的宫女了,那么,便只能是谢贵妃所为。郁太妃心中一动,将一枚金扣子塞到她手里,“好燕儿,你去将那明芳姑娘叫来,就说本宫这里短了一吊钱,问她是否记错了账。”
景福宫不比其他地方热闹,下人们尤其过得苦兮兮的。小燕见了那锭金子,眼睛早就发直起来,忙不迭的领命而去。
钱太妃也知道,自己在景福宫威信不足,有时候说话还不比郁氏顶用,加之如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钱太妃不敢胡乱苛待下人,怕她们在外头胡乱造谣,说自己的坏话——谣言多了,但凡叫皇帝和皇后听进去几句,她出宫的日子可就遥遥无期。
第164章 祸害
钱太妃只得埋怨, “你也是, 好好的趟这趟浑水干什么, 那甘露殿也是能胡乱打听的,若叫谢氏知道,不暗地里给咱们使绊子才怪呢。”
“我就是好奇嘛, 再说也就是个宫人, 贵妃不会在意的。”郁太妃妩媚地眯起眼睛,颇有些撒娇意味。年轻时她常拿这招对付先帝, 不得不说, 确实很有用处,哪怕同为女子, 钱太妃也差点心旌摇曳, 不能自持。
她暗地里咒骂了一句,还好先帝去得早,否则这些老妖精一个个围着他, 先帝不被啃成骨头渣才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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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婉玉在甘露殿等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 明芳才姗姗从外头回来, 谢婉玉一见她便皱眉, “去哪儿了?”
明芳蹑手蹑脚的上前向她行礼问安, 又笑道:“西苑几位太妃说是账目有些不对, 让婢子过去瞧瞧。”
谢婉玉冷声道:“本宫笔下的账目从无错漏,她们又想添什么乱?”
自从上次钱太妃郁太妃意图挑起她跟皇后纷争, 谢婉玉对这群人便再无好感。
明芳忙分辩道:“娘娘误会了, 并没有旁的事, 是那几位娘娘自己记错了数目。”又笑道,“人一老记性就忒差,连自己随手赏了人都不记得,难怪西苑总是笔糊涂账。”
谢婉玉哼道,“她们恨不得扒本宫的肉喝本宫的血,本宫哪还敢苛待她们。”
明芳连声附和,她家娘娘自然是天底下最贤惠最仁慈的,哪怕旁人得罪了她,娘娘也会竭尽所能地对那人好——哪怕圣人在世也不过如此吧?
一席话说得谢婉玉脸上添了些光彩,适才被皇帝误会的冤屈也消解了不少,明芳又觑着她道:“娘娘方才去了琼华殿,可知皇后一切皆好?”
谢婉玉点点头,不由得一声长叹,“有陛下陪着,怎么会不好。”
她从未嫉妒林氏得宠,可见到皇帝不辞劳苦奔波而来的那刻,谢婉玉还是难免心生羡慕,只可惜,这样的日子离她太远了。
明芳体贴的道:“自然,陛下最为看重皇后娘娘,主子您帮着皇后,便是帮着陛下,想必经过今日一出,陛下会对您更加另眼相看。”
谢婉玉不由得多看她两眼,“你现在倒是学聪明了。”
“吃一堑长一智,奴婢这样的蠢人,就得娘娘您多教导才能开窍呢。”明芳讪讪道,捂着脸颊,那处傅了粉,红痕已经消失不见,只是仍有些肿起。
到底是陪伴自己多年的旧仆,谢婉玉亦后悔自己早晨下手太重,不过她秉性刚直,在下人面前更不会服软,遂只凝声道:“你能懂得自然是好,回头记得去太医院抓一帖药,这几天留在宫里好好养伤,那些琐事交由旁人去做吧。”
明芳忙躬身谢恩,心道郁太妃的教导果然颇有道理,枉她在娘娘身边待了这么久,却还不及郁太妃熟悉娘娘的脾性,也是怪哉。
看来回头她得多向这位太妃娘娘讨教讨教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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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谢贵妃服侍皇后生产有功,皇帝果然重赏了谢婉玉,就连谢家也得了褒扬,一时间叫赵贤妃眼馋心热得厉害,只恨自己不如谢氏会扮老好人,如今却失了先机。
林若秋得知时却没多惊讶,反道:“谁叫陛下您乱冤枉人,如今自然得费功夫笼络,这都是您自找的。”
莫说她只早产了十几天,算不上大事,林若秋更想不到皇帝会把她早产跟谢婉玉联系上——谢婉玉害她有什么用?白白惹人嫌疑,何况如今管事的就谢婉玉一个,但凡出了事,旁人都得先怀疑到她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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