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这样不把员工当人看的老板,林如秋只能乖乖屈服,没办法,强权之下无公理,她还指望眼前这人给她发工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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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是个新手菜鸟,可由楚镇一步一步引导着,加之恶补了一大堆尚宫局送来的卷宗,林若秋对于宫中事务勉强处理得似模似样。她这才发觉自己并没自己想象中那般蠢笨,她只是太懒,真的懒。
笨鸟尚且能够先飞,有了楚镇这位良师的驱策,林若秋勉强也能扑腾几下翅膀。况且太皇太后送来的那名老姑姑也起了很大作用,多亏她帮忙,林若秋才能将各宫的账册梳理得井井有条。
她这才发觉太皇太后这些年并非离群索居,虽然不大管事,闲暇时也会帮着理一理宫中账目。毕竟是做过皇后的人,太宗皇帝最后的那十几年一直是她在统辖六宫,而程氏能以无子之身坐稳后位,自然不是全靠运气得来的。
林若秋起初以为谢贵妃纵使分权于己,暗地里也会使些绊子,好让自己过得不那么顺当。可谁知谢贵妃却真个当起了甩手掌柜,非但不理事,甚至还称起了病;林若秋遇到烦恼只好去向赵贤妃讨教,赵贤妃的态度就没谢氏那般客气了,总是不阴不阳的刺她几句,结果也没能拿出一个定论。
非止如此,宫里近段时日还出现了几起寻衅斗殴之事,多亏魏安帮着她按下了。他是陛下跟前的心腹太监,素来颇能服众,林若秋道过了谢,回头便狐疑起来,纵使天热,宫里人心也不至于就浮躁至此,偏赶着她管事的时候闹起来。
也许是有人指使的,故意给她找些乱子,是谢贵妃?还是赵贤妃?
林若秋自然不可能去找她们理论,一来这两人根本不会承认,二来她在四妃之中资历最浅,能协理六宫全仗着皇帝的偏私,若为了这么点小事就闹得鸡犬不宁,宫中人编排起来更不像话。
程姑就劝她道:“娘娘无须为此着恼,她们再不甘心也罢,这差事是陛下亲自交到您手中,谁又能说半个半字?”又轻轻笑道,“闹一闹也好,闹得大了惊动陛下,只怕那起子小人反而该提心吊胆了。”
林若秋诚心向她请教,“姑姑觉得是谁的意思?”
程姑莞尔,“娘娘不是已经有主意了么?”
林若秋唯有叹息,谢贵妃再如何,面子上总是对她客客气气的,赵贤妃脾性大,倒总明里暗里和她过不去。可比起赵氏,她更畏惧的却是谢氏,借剑杀人之辈,总比亲自动手来得聪明,也更危险。
这还没到后位之争的时候,便已经势成水火,真到了那一日还不知会怎么样呢。
不管怎么说,她现在无心思量这些,天气一天比一天炎热,林若秋只想速速启程去往行宫,再待下去,她连脑子都要热爆炸了。
胡卓来为她请平安脉的时候,却告诉她一个消息,椒房殿的宋皇后渐渐停了药,看来颇有好转的迹象。
林若秋诧道:“停药不需经太医看诊么?”难道这药自己想停就能停,也太草率了些。
胡卓年纪虽小,却着实机灵,“娘娘你可知,椒房殿那位得的多半都是心病,哪是药石能够疗治的。这药多吃或少吃,无非就在一念之间而已。”
林若秋默然,看来宋皇后多年来缠绵病榻纯粹她自己的意愿,而非得了什么顽疾。这便罢了,她不愿与宫中人往来,称病自然是最好的做法,只是如今怎么又想好了呢?
胡卓向来藏不住事,在她这里尤其如此,“微臣偷偷看过师傅的脉案,那药量是逐份减少的,正好师傅日前也到椒房殿去过,想来正是皇后娘娘的意思。”
林若秋微笑,难怪黄松年这几天都不到她宫里,只让徒弟过来点卯,看来是另外遇见了大事。黄松年心思细密,自然不会随便乱说,只是不料胡卓跟着师傅学了几分机巧,却将秘密捅到她这儿来了。
若黄松年知道徒弟的嘴这样敞,不打死他才怪呢。林若秋轻轻咳道:“病气反复也不是什么大事,兴许皇后养了这些年,身子已渐渐痊愈了。”
胡卓却道:“不然,皇后的病早不好,晚不好,偏偏于这时候好,娘娘您就不担心么?”
这小子一副智赛诸葛的模样,林若秋不禁起了兴趣,“你倒是说说。”
胡卓见惯了师傅原地踏步的窝囊样子,老早就盼着出人头地,好让他老人家瞧瞧自己的本事。
他所选定的路子正是林淑妃,若能得林淑妃青眼,飞黄腾达可不是指日可待?
胡卓便侃侃而谈,“如今人人皆知陛下和娘娘将去行宫的消息,皇后的病偏偏于这时候好,可不就冲着娘娘您来的么?如今娘娘您生下皇长子,又晋升淑妃之位,更得陛下垂青,赠协理六宫之权,只怕连皇后都有些忌惮,想着跟去行宫,多少能阻一阻您的势头,以防您将来威胁到她的地位。”
这小子不投生为女胎真是可惜了,满脑子宫斗细胞,他才该去当宫里的娘娘。林若秋斜眼睨着他,虽然并不认同他那番威胁论,不过……也许胡卓说的真的有几分道理。
宋皇后停药,或许真是为了趁这次机会出宫。但若不是冲她而来,那便只能是出于另一个原因了。
她蓦地看向胡卓,“你这些话,可有跟你师傅说过?”
胡卓撇了撇嘴,“师傅他老人家最怕事端,哪怕猜出椒房殿那位的用心,也绝不会宣之于口,更别说同微臣商量。”
所以他才特意来到琼华殿告知林若秋此事,为的就是争夺头功。年轻人总是颇具雄心壮志,不忍见机会白白溜走。胡卓就总觉得黄松年胆子太小,且这些年太过独善其身,看似清高自持,其实却如无根之木一般,无所依靠。若他能成功混出头来,也好让师傅他老人家安心养老,这一点上胡卓还是很有孝心的。
宋皇后当初也很有孝心,才忍心舍弃青梅竹马的恋人进宫,但看来她已经懊悔了——并且在竭力挽救。
第98章 克制
胡卓跃跃欲试地看着她, 颇有为她效劳之意,“娘娘, 您若不知也就罢了, 如今既已知道,可不能掉以轻心啊!”
林若秋决定给他一个机会,“你觉得本宫该如何做?”
她原以为按照胡卓急功近利的个性,会撺掇她跟宋皇后相争,再不济,也该阻挠宋皇后去行宫的进程——按照宫斗逻辑是这样的。
可谁知胡卓想了想, 却正色道:“什么也不用做。娘娘如今正处在风口浪尖之时,膝下又有皇子公主傍身, 以不变应万变才是最大的安全。且宫中规矩森严,娘娘再得盛宠, 可仍是妾妃之位,若对皇后不敬,只怕会令旁人坐收渔翁之利。”
林若秋不免对其另眼相看, 还以为这小子头脑简单, 谁知也能想得如此深远, 看样子黄松年没白白教他。
她命红柳奉上一袋金锞子, “有劳大人。”
胡卓本想推辞,禁不住对方一腔盛情,只得高高兴兴地收起, 可脑子里仍是一团懵:他根本什么也没做, 淑妃娘娘却仿佛很感激他似的, 实在费解。
林若秋微笑着目送他离去,方才轻轻吁了口气。
胡卓特意来告诉她这消息,是好意也是麻烦。好处在于她掌握了宋皇后的动向,那么宋皇后无论做些什么,都牵连不到她;麻烦却在于,她不知该如何处理这件事,是该牢牢守住秘密,还是该告诉皇帝?
她拿不准楚镇是怎么看待宋氏的,是仅仅将她当成一个摆设,还是认为她理当遵守皇后的清规戒律?若是后者,那宋皇后妄图私逃便成了重罪,一旦被发觉,可想而知会有多么严重的后果。固然身为皇后理当认清自己的位置,但,难道她此生都该困在这深宫里么?
只是若隐瞒不报,似乎对皇帝而言又不太公平。宋氏名份上总归是他的妻子,妻子与人有私,试图欺瞒他这位丈夫,这在情理上亦是无可饶恕之事。
林若秋算是知道当年还珠格格里头,小燕子她们帮助香妃私逃那段为何会引起如此巨大的争议了,其实无关对错,只是观念上的差别。如今她走得越高,面临抉择与分歧就越多,倘若她将此事告诉皇帝,那么宋皇后毫无疑问会被废黜,只是这么一来,宋氏此生唯一的希望也都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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