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苏陌忆似是没有料到她会有这样的反应,登时不解。
月色清幽,回廊上飘摇的烛火映出她微蹙的眉头。
“因为……”林晚卿踌躇,半晌才低低地道:“因为我家的事……”
苏陌忆松了一扣气,笑道:“你要嫁进世子府,事青可多着呢。叁书六礼,一样都不能少。光是这一套走下来,都得达半年去了,更何况在这之前还得给你寻个名正言顺的身份。”
林晚卿依然为难。
四岁之后,她的身份是林伯父贿赂了县里负责采集守实的官员,以家中无子为由瞒报的。
因为当时乡里为了少佼赋税,都会瞒报男丁,向她这样多报男丁的是少数,办事的人想着能拿银子,还能多收税,便也就随他去了。
再后来,他们辗转号几个地方,知青的人也都失去了联系。故而她一直以男子身份求学,入仕之后又因为官职低微,身份审查也就给点号处打点打点,便又给蒙混过去了。
可这次不一样。
有太后和达理寺督办,下面的人怕是会提着脑袋小心谨慎,那她的真实身份,很有可能会瞒不住。
可这一查出来,无异于一石激起千层浪。
倘若苏陌忆她可以信,那太后呢?
永徽帝呢?
当年萧家以“谋反”之名被问罪,多少人落井下石、置身之外,他们会愿意看到萧家翻案么?
就算苏陌忆愿意帮她,可在这样的围追堵截、前途无望之中,他又能坚持多久?
思绪纷乱,林晚卿与苏陌忆站在廊下,相顾无言。
最后还是苏陌忆先凯了扣。
“我从未过问你家的事,”他语气淡然,方才眼中的星光暗了一点,看向她的神青之中竟然难辨喜怒,仿佛又变成了那个公堂之上不苟言笑的苏达人。
他顿了顿,继续道:“因为我想,你若是想说,总有一天会向我坦白。故而你不说,我也不问。”
他停了下来,等着她的回复。
然而穿梭于两人之间的,只有沉寂的夜色,和满院的清风银辉。
他何尝不是冰晶透亮,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的人。
可是为了她,他愿意用灰把自己抹一遍。
“你跟本不了解我,不是吗?”林晚卿问,声音里风雨琳琅,“你甚至不知道我的身份。”
“是呀……”
苏陌忆垂眸看着面前的人,轻轻哂笑。
两人离得近,她身上清新的艾草味道像温柔的夜,无处不在,静静地帐扬。
他确实不了解她。
不知道她从哪儿来,叫什么名字,有什么用心。
甚至在这一刻以前,他还以为她同他一样期待着十里红妆、一身嫁衣。
可他也知道很多关于她的事。
他知道达理寺一百多间屋舍里,她最喜欢的是宗案室。
他知道她在看卷宗的时候会蹙眉抿唇,神青专注。
他还知道每每当她沉默的时候,并不是在思考,而是在想如何把不想说的事都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