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点水进来。”她说了一声,之后就转身进了房间。
小棠小梨站在外头没动弹,倒是亲卫们开动了,这会儿真听话。
走近,阮泱泱微微偏头,一眼就看到了他伤着的肩背处,一条斜着的伤口,划得还挺深呢。
一指长,因为血一直在往下流,这会儿他后腰处的衣料都湿了。
看着他这伤口,阮泱泱就觉得疼。
除却这伤口之外,他这身上真是‘多姿多彩’,大大小小的伤疤,各种形状。
她就那么看着他,邺无渊也在仰头看她,他脸色尚好,并没有因为受伤流血而有什么影响。
亲卫很快打了水进来,阮泱泱过去洗了手巾,这才转过来给他擦后背上的血。
微微侧身,邺无渊任她给擦拭,他的确是没有马长印壮,可却绝对的结实。每一块肉都跟石头似得,硬邦邦。
脊背到腰间的弧度,真真是诱人,能刺伤人的眼睛。
清洗了一下手巾,水盆里的水都变了颜色。
继续给他擦,他还不吱声,阮泱泱深吸口气,“那马长印呢?”
她这语气,听起来好像还平和,但隐隐压着,显然生气呢。
邺无渊唇角微弯,“切磋而已,是我技不如人。”
阮泱泱很想骂他一句放屁,这会儿给她表演光明磊落呢?
“亲卫说了,寻常切磋,没准许用兵器。他忽然用兵器,又伤了你后背,摆明了是暗算。那么想当英雄好汉,请问暗算这一招算什么?”看他那伤口处的皮肉随着她擦拭到附近就绽开的样子,她手指头都开始疼了。
“你没在那儿,猜的还挺准。”邺无渊继续道,听他好像真无所谓似得。
扔了手巾,阮泱泱看了看自己手上沾到的血,她就觉得全身都疼。
缓缓转过身,邺无渊去看她,她果然是噘着嘴呢。
就那么站在那儿,居高临下的看他,真有点儿睥睨之意。
“你把马长岐给扣了?”他听到外头的动静了,马长岐说话的声音。
“嗯。今天傍晚前马长印不过来跪下给你赔罪,我就把马长岐的手剁下来一只给和郡王送去。”她就那么睥睨的盯着他,嘴还噘着的在说,语气却强硬的很,透着一抹毒。
见她说完,邺无渊真笑了,而且笑的特别开心。
他这人就不能笑,笑起来时是真好看。
阮泱泱愣了一下,回神儿之后就更气不打一处来了,“邺无渊,你到底在搞什么?”这是她第一次连名带姓的喊他,因为他太奇怪了。
他就是个坏犊子,怎么可能如此大方,被刺伤了还无所谓。
被她喊名字,邺无渊弯起的嘴角还真落不下来了,他盯着她看,那眼神儿……
就在这时,门口处,诸葛闲提着药箱进来了。
本来还挺着急的,可谁想到这进来就看到邺无渊在笑,诸葛闲都不可抑制的诧异了片刻。能瞧见邺无渊笑,多不容易啊!
转身躲开些,阮泱泱看着诸葛闲过来,寻思着邺无渊那伤口必然得缝合。
放下药箱,诸葛闲先看了看邺无渊的脸色,又看了看他后肩的伤口,之后表情也轻松了些,“伤的不重,更没涉及要害,不出半月,必然愈合如初。”
愈合的再好也不会如初,否则他那一身伤疤是哪儿来的?
邺无渊的唇角仍旧在弯着,他配合的微微偏身,却非要歪着头瞅阮泱泱。
对上他眼睛,阮泱泱就一顿,没什么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就转身走出去了。
院子里,马长岐可还被亲卫擒着呢,看到阮泱泱出来,他那一脸冤枉更甚了。
给了亲卫个眼神儿,他们就缓缓放手,马长岐总算站直了。
“小姑姑,将军伤的如何?”虽被冤枉,可伤人的是他兄长,他总是不能不闻不问。
“死不了,马总兵可能要失望了。”笑,弯起眉眼,她这会儿笑的可好看了。
“小姑姑,这其中,可能有误会。”说这话时,马长岐摆明了没那么有底气。
“有没有误会,马总兵亲自来一趟,就清楚了。不过,在这之前,马公子就得留在这儿了。我觉得马公子十分有趣,在这赌场又能陪我玩儿,正巧无聊,马公子也就别走了。”阮泱泱走进亭子里坐下,马长岐跟在她身后,那真是一脸复杂。
“小姑姑,您说要在下留在这儿,陪着玩儿,在下都应。只是,能容在下见一见将军吗?”马长岐是真有事儿。
笑看着他,阮泱泱微微摇头,“我家那受了欺负的人还得养伤呢,刚刚诸葛先生说了,起码十天半月才能恢复。”
马长岐更无奈了,深吸口气,随后在阮泱泱旁边坐下,“小姑姑,在下就与你说实话,在下的确有事曾与将军私下商议过。”
就猜到他们私下谈过某些事,具体为何她不知。
不过,就算他马长岐是个‘好人’,不代表不会被他兄长马长印牵罪。作为邺无渊唯一的长辈,她不讨公道,那么这里的谁都不合适。
再说了,邺无渊是谁?那是镇国大将军,和东夷交战多年,命有多贵这些人明白吗?
今日伤在一个小小总兵的手下,岂又不是羞辱?
由此一想,他马长印过来跪地赔罪都不够。
“马公子也不必说了,你与将军私下商谈之事,他虽不曾告诉我,但我想,肯定特别没劲。若是较为有趣,他必然早在第一时间就说给我听了。”她还在笑,就是平时她说话时的样子,可这出口的话是真不能听。
马长岐都无奈了,在赌场时她一个样儿,之后见了她,她又一个样儿。可这会儿,这不讲道理到蛮横,却偏偏又笑着说,真是能活生生的逼出心里头的魔来。
“是这样的,在下也在几个月前发现兄长有些奇怪,我曾见着宋三鑫带着几个明显不是咱们大卫的人,去了兄长家里。后来我就一直在查,可是,我又岂能查的清楚。那些人,来无影去无踪的,所以,我就拜托了将军。”马长岐焦急的说着,也不管她想听不想听。
“你把这事儿告诉了将军,请问对你对你兄长,甚至对和郡王有什么好处呢?”阮泱泱看着他,问这话时,她还在笑呢。
“小姑姑,在下是大卫人,祖上名望,如今一家荣华,无不是帝王恩赐。大卫与东夷刚刚停战,打了这么多年,水火不容。这种时候,若是与东夷人私下来往,甚至……这当然不成。”湘南好似天高皇帝远,可一旦……那么,所有有牵扯的人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他那姐夫在这湘南可称尊贵无比,纵观湘南各地的官员,哪个见了他不小心翼翼,谄媚无比。
可,何时见过他无比猖狂?但凡提起那天家最高的那位,他哪次不是谨慎谨慎再谨慎。
除了他,他们这些人谁又见过皇上?正是因为他见过,他这般谨慎小心,才更说明那帝王是什么手段。
看着马长岐的眼睛,阮泱泱是真没想到他心中会有这种想法。
换位思考,阮泱泱觉得若是安在她自己身上,尽管明知是错事,还是会相帮。
或许,从本质上来说,她就是个歪的厉害的人。
“这件事,和郡王可知?”没什么特别的情绪变化,阮泱泱只是在盯着马长岐看。他这会儿真是急了,被擒住时,他都没这么激动。
摇头,“我没告诉任何人。自从将军答应来了湘南,我就觉得,这事儿可能不好。后来,你们来了阳州城,又不住庄园非得到这儿来,我就想,将军八成是知道了。”马长岐身体前倾,搁置在桌子上的手也是握紧的,足以得见他的焦急和恳切。
“那么,你告诉了将军此事,是想让他如何做?”马长岐此举,可称大义灭亲了。
“我想求将军,彻查清此事后,一定要向皇上请求,留我兄长一命。”这就是马长岐所求。
若论谁能在皇上跟前说话,他那姐夫都比不过邺无渊。马长岐仔细思量过,邺无渊人已经到湘南了,恐怕他哥的事情捂不住。既然如此,他就先祈求得先机。
轻轻地点头,“即便如此,你还是不能走。你兄长今日伤了将军,或许也是觉察出什么了,这便是所谓的做贼心虚。”
马长岐长叹口气,“所以,我也着急想去我哥那儿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儿。他那儿有什么消息,我能第一时间来向将军禀报,这也是之前在城外园子里时,我答应过将军的。”
“稍等一下吧,待我问过了将军再说。”算是松口了吧,但她还坐在那儿不动,她这所谓的去问问,也不知打算什么时候问。
把马长岐给磨得,他是真没招儿。这么多年,他也的确是见识过各种人,他现今觉得,这世上最难对付的,就是眼前这一尊。
真真是等了好半晌,瞧见亲卫开始从房间里往外撤水盆等等物品了,阮泱泱这边才缓缓起身。
马长岐就立即跟着,他也是很想看看邺无渊伤成啥样了啊,这若是真伤的很重……
往房间走,到了门口,她先那么歪头张望了下,瞧着那坐在软榻上的人已经穿上了中衣,她这才迈步走进去。
没得到准许,马长岐就只得在门口那儿站着,但好在是瞧见了邺无渊,看样子是没什么事儿。
诸葛闲在收拾自己的东西,邺无渊身着中衣,还是之前那屹立不催的姿势。
阮泱泱进来,他就转眼看过来了,虽没有再笑了吧,可那眼睛却是分明很柔和,证明心情不错。
“还疼不疼?”阮泱泱第一个关心的就是个问题,因为她怕疼啊。他这可是实实在在的伤,好好的皮肉被豁开,疼死了。
“你擦拭时倒是不疼,被诸葛闲穿针引线,反倒开始疼了。”邺无渊开口,轻描淡写吧,可听得阮泱泱不由蹙眉。穿针引线?听着就疼。
收拾自己药箱的诸葛闲扭过头看了一眼邺无渊,却还真是什么话都没说出来,这还真真就是用完即抛的命。
“那马长岐要见你。”视线过多的落在他后肩那处,穿着中衣,但也能看得到下面的纱布。所幸是不流血了,不然这一身白色的中衣算是白穿了。
“你不是要把他的手剁下来给和郡王送去么?”邺无渊又笑了,问这事儿,好像还真想瞧瞧她要咋把人家手剁下来。
阮泱泱那眉头蹙的更紧,“我现在说正事儿呢。”在软榻上坐下,她又瞄了几眼他后肩。这人还有心思笑,看样子是真不觉得疼。不过,可能也是习惯了,身上那么多的伤疤,大大小小的,如今对于疼痛怕是没那么敏感了。
“再等等吧。”邺无渊总算是回答她了,他并不着急。
看他那轻描淡写的样子,阮泱泱似乎就明白了些什么,“看来,你已经接受了他的投诚。”
“不,你若仍旧想剁下他的手,我不阻拦。”微微摇头,他好像还真想看似得。
扫了一眼在那边已收拾完药箱的诸葛闲,阮泱泱略有那么几分严厉的又盯上了邺无渊。完全一副要教训小辈的模样,毕竟他这反常的表现实在很……没规矩。
“刚刚在城里看到什么热闹了?”面对她这种眼神儿,邺无渊倒是恍若未见,只是又问起了别的。
说起这个,阮泱泱也神色一变,“估计你一会儿就知道了。”拂羽被屎尿冲天炮给轰了,还不知道啥样呢。
再说,好像自从回了三生馆,她就没见着魏小墨。不对,是在路上碰到了亲卫,得知邺无渊被马长印给伤了,她着急赶回来,就没再注意魏小墨。
好在这边三生馆距离‘事发地’很远,这边儿倒是没闻着什么味儿。但又可能是心理作用,偶尔的,似乎呼吸之间好像又真的闻着那味儿了。
魏小墨个作孽的混账,她就是个正正宗宗搅屎棍,关键是做完了‘好事’她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