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忽然的孝心(1 / 2)

马长印的参将叫宋三鑫,并非出身什么有来头的家族,土生土长的湘南人,祖上最出息的,可能也就是出过几个识大字的。

他如今能坐上参将之位,吃皇粮,也算是为祖宗争光了。

可细细想来,他能有这争光之时,无不是因为跟对了人。

若是没有马长印,又岂能有他的今天。

宋三鑫在阳州城的宅子不小,他宋家祖上大概只是在这种宅子里做过下人,却没想有一天,这宋家也有如此荣耀之时。

宋三鑫这个人,根据这一天亲卫的调查,脾气不太好,但是对马长印十分忠诚。

他有痹症,源于早年间和马长印一同拜师学艺时。那时马长印较为轻狂,毕竟出身好,惹怒了教习师父,就惩罚他扎桩。

扎桩就是把人捆在大柱子上,从脖子到脚跟,缠的结结实实,人无法动弹。

那时正好是春天,湘南的春天雨水特别大,可能上半天还烈日当头,下半天就大雨不断。无比湿热,一般人都受不了。

那时的宋三鑫顾念兄弟情义,偷偷的在下雨的时候跑出去给马长印举伞避雨,他就站在伞外淋雨。

这么一举,就举了一夜,直至雨停了他才偷偷跑回去。

这种事情过去这么多年,相当于传说了,反正听起来就是那种兄弟情义大过天的事儿。

再就是如今这宋三鑫家里头的情况了,他有个发妻,是他还在学徒的时候家里头给定下来的,是个铁匠的女儿。

如今这发妻已是过了中年,深居简出,很少出现。

除此之外,他可是纳了一大把妾室,这些妾室可是真‘争气’,十几年来,他们家小孩子都能组成一个球队了。

其实,从某些方面来说,这倒是也属于摆脱不了底层人物影子的一种反映。

生孩子,生的越多就越有安全感,多子多孙,开枝散叶,尽力的让自己的血脉多,多,多。

一般来说,追求数量,往往在质量上就差强人意了。

这一点阮泱泱猜测的还是较为准确的,这宋三鑫家请了四五个武师,专门教孩子习武。真真是刚刚学会走路,就得习武了。

反倒是在文化方面,较为稀疏,也有教书的先生,却不及习武那么精心。

从三生馆出来,这一路上阮泱泱都在听,仅仅一天,亲卫就调查出来了这么多,也的确是厉害了。

她和邺无渊是单独出来的,在夜幕降临的街道上前行,她还拄着拐,速度自然不快。

就像出来遛弯儿似得,两个人尽量的在人不多的地方走,蓦一时有擦肩而过的行人,即便光线不明亮,他们俩也会引来一些好奇的目光。

就算穿的再普通,可,长得不普通呀。

这些事情都是这一路上邺无渊说给她听得,他声音低,再加上说这些事情时也没别的情绪,就像讲故事。只不过,他讲故事的功力不怎么样,这若是换了小朋友,肯定早就不耐烦的跑开了。

阮泱泱听着,倒是认真。

说真的,他只要‘正常’状态下,其实她觉得和他相处挺轻松的。

怕得就是不正常,简直让人抓狂,真想咬断他的喉咙,让他再也说不出屁话来。

这也就是阮泱泱心中所认为的金字塔相处原则,他处于塔尖位置,不远不近,不高不低。她觉得舒坦,没有压力。

沿着很深的街巷的前行,除却两侧的民居或是宅子有火光外,大部分的路都是漆黑的。

所幸邺无渊长了一双‘夜眼’,他看得清路,所以阮泱泱跟在他身边走,也一直很放心。

终于,到了宋家的宅子附近,邺无渊停了下来,阮泱泱也跟着停了。

提着拐,她那只脚缓缓落地,却也不敢施加太多的力气,担心会疼,毕竟她最怕疼。

可想想,她这也算是‘精神可嘉’了,不顾伤痛,还要跑出来这么远,连吃喝玩乐都抛到脑后了。

没过片刻,前头就有一个黑影转了出来,速度极快。这种天色里,如此快的速度,很容易会吓到人。

那黑影到了邺无渊面前两步远处就停下了,“将军,两刻钟前,宋三鑫那小妾偷偷出去了。”

“宋三鑫还没回来?”邺无渊缓缓的眯起眼眸,也不知他在思考啥。

“还没回来。”亲卫答道。

“不是说他回来养病嘛,去哪儿了?”转身靠着墙,阮泱泱单脚站立,提着单拐的那只手随意的抬起,好像把那把单拐当成了兵器似得挥舞。

“这城里一家医馆,有玄武石砌成的汤池,添加药材,可有效缓解痹症。这汤池搬不走,他宋三鑫只得亲自过去。回到阳州城这几日,他每天都要去泡。”邺无渊解释。自从盯上了这个宋三鑫,一天的时间,真是调查出来了不少东西。

阮泱泱轻轻点头,“那么,知道宋三鑫在医馆,我们还特意来到他家宅子做什么?”这就奇怪了。

“刚刚不是听到了么。”他歪头看她,亲卫刚刚过来就清楚交代了。

“他的小妾偷偷出去了,我听到了。”所以呢?这宋三鑫纳了那么多妾室,里头有一两个不安分的,也不算稀奇嘛。

人啊,每个都是单独的个体,自然不一样。

心中所想,付诸行动,冲动起来,胆大包天。

“医馆那里也有人在盯着,这宋三鑫不算愚笨,他老老实实的每天在医馆泡着,像多惜命似得,有鬼。”邺无渊只是如此道,虽猜测,却也并非没道理。

“如此说来,宋三鑫这次回来养病,每日外出的时间很规律。”阮泱泱轻轻点头。这胆子大的人啊,或许被这规律给蒙蔽了。

和她说话,不费力气,一点就通。

“若是运气好,兴许别有收获,定然比你在赌场找乐子有趣的多。”邺无渊想了想,轻声道。

他瞧着其实蛮正常的,不远处那宅院门前挂着的灯笼散出的幽幽光线,倒映在他漂亮又冷淡的眼睛里,有那么一瞬,真是坏!

咬了咬唇,阮泱泱之后点头,“好吧,希望今天运气好。”

离开宋家的宅子,接下来就是亲卫在前带路了,他们可是盯着那个偷偷出去的妾室,她去了哪儿,他们清楚的很。

阳州城太大了,街巷特别特别的多,七扭八拐的,不熟悉地形的人,真的会迷路。

光线也忽明忽暗的,但到底是没走太远,就在一条巷子口迎着了另一个亲卫。

那亲卫走到邺无渊身边,汇报了当前的情况,他微微点了点头,面上倒是没什么情绪变化。

跟着亲卫,往巷子里走,没多远,就进了一道后门。

这是一个挺普通的民居,一片漆黑,没有灯火。算得上是两层居室,因为上面还有一层阁楼。

这种房子倒是也不算稀奇,湘南热,那上头的阁楼做的极其通风,盛夏之时宿在其中,会很舒服。

进了房间,这才知道这乌漆墨黑的地方到底有多少人,十几个亲卫都在此处,这可不只是跟着宋三鑫那妾室的人马,还有从医馆一路跟着宋三鑫抵达此处的。

说运气好,还真就是运气好,今儿看来能瞧热闹了。

手臂被邺无渊抓住,他带着她开始往阁楼上走,没有点燃灯火,黑漆漆的,一切全凭他的带领。

上了阁楼,窗子都开着,吸纳了一些外面的光亮,这里没那么黑了。

这阁楼就是用来乘凉的,也的确是凉快些,一直与邺无渊挪到了窗边,再往这不远处的街巷里一看,一辆马车就停在巷子里。

马车上挂着一盏琉灯,幽幽的跟鬼火一样。

此时此刻,那儿寂静无声,马车前后有不少人,站着的,跪着的。

那些跪着的应当是丫鬟,趴伏在地面上,战战兢兢,却不敢出声求饶。

站着的,就比较凶神恶煞了。

除此之外,那马车里就比较安静了,明显里头是有人的。

马车正对着的,就是一间还算不错的民居,院子里挂着灯笼,房间的窗子也有烛火,朦朦胧胧的。

“宋三鑫在马车里?”阮泱泱可不似他们有那顺风耳的能力,她也听不到马车里的动静。

“嗯。”邺无渊就站在她身旁,微微侧身,他看起来还挺清闲的。

“看来,他那小妾就在这对街的房子里。什么都听不到,但这种气候,门窗还关的这么紧,看来是没做好事。”微微摇头,她也挪动身体靠在了窗边,这样能舒服些。

邺无渊的视线挪了过来,她喜欢看热闹,尤其是这种为人所不齿的热闹。

光线不明,却能感觉到他在看自己。

“我说的不对么?还是,你们都能听得到那房子里的动静。”这些人的耳朵,因为从小习武,都变得和普通人不一样。

“的确听得到。”邺无渊微微颌首,说完就见她倏地扭过头来看自己。

他不吱声,她顿了顿,然后一点点的往他这边挪了挪。当然了,本来距离也不远,这窗口一共才多大。

她挪过来了吧,却不吱声,就那么微微歪头,把耳朵支楞起来的样子,摆明了等他告诉她呢。

唇角动了动,邺无渊却不说话,非得看她着急。

等了半天,这人也不说,越这样她就越想知道。

这若是魏小墨,她们俩一个路数,肯定早就爬到人房子上看现场直播了,哪还用得着在这儿等他转播。

“不说算了,肯定战得正酣呢。”小声的嘟囔了下,她就把脑袋收回来了,想也想得到。

“什么战得正酣?”这回邺无渊开口了,非得问。

不理他,他刚刚不说话,她现在也不说。

光线不明,但对邺无渊来说根本不算什么阻碍,他都瞧得见她噘起来的嘴。

“说得对,的确如此。”总算是回了她的问题,解了她的好奇心。

终于得了回答,阮泱泱也轻轻地点了点头。

视线再次落在那街巷上,这么长时间,无论是马车还是人,可都是一点儿没动。

就像是被施了什么法术定住了似得,或者说,他们在等。

当然了,真正在等的,是马车里的那个人。

看着看着,阮泱泱忽然笑了下,“这个宋三鑫从小习武,想来耳力和你们都不相上下。那么,那房子里的动静,他肯定也听得一清二楚。正常情况下来说,捉jian之时,必然得捉双才成,但凡没捉成双,人家完全可以赖账。这宋三鑫倒是偏偏反其道而行,我觉得,他应该是个‘好人’。”

“好人?”邺无渊扬眉,他这一句好人,可真不是简简单单的疑问语气。

但凡是个男人,都无法容忍这种事情。此时这宋三鑫不进去,大概就是不想瞧见那污了眼睛的场面,毕竟里头的人又哭又叫的。

可,心里头指不定如何淬毒,把那俩剥皮抽筋都有可能。

“当然算得上‘好人’。”阮泱泱轻轻点头,这是心知他的小妾正在快乐之中,不去打扰,反而成全。算不上好人么?

当然了,这种人可值得研究,内心极其丰富,会丰富到扭曲。

一般来说,寻常人都会认为这种人有病。

可不就是有病?

没过多久,那巷子里的人马忽然开始后退。原本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丫鬟站起来,又匆匆的回到了院门口的位置站着,好像她们之前就是在这个位置,然后被前来的宋三鑫给逮个正着。

马车和巷子里的人都在退,一直退到街巷拐角的地方,看不见为止。

显然的,这突发情况,连邺无渊都诧异了。

阮泱泱倒是真来了兴致,这个宋三鑫,很有意思嘛。

没过片刻,那紧闭的窗子被从内打开了,映着屋子里幽幽的烛火,依稀的能看得到一个男人的身影。

应当只穿着中衣,身形偏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