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说要找个一心一意的知心人,她觉得这是过分奢望,从古到今,有那么多曾经爱得要死要活的人随着时光的流逝而情淡、变心、出轨。
现代社会没了情谊后还能离婚各自潇洒,在这个对女子无比苛刻的时代,她担心到时候会一刀捅死了渣男。
所以,何必呢?倒不如一开始就找一个看着顺眼,品性也不差,但就是没有那种所谓爱情的东西的男人,她不管他三妻四妾睡通房,他也别来管她关起门来是怎么过日子的。
在景玥不知道的时候,云萝已经把她的择偶标准想得明明白白,甚至她还有另一种倾向,那就是丧偶当个自由的小寡妇,毕竟未婚女子不能单独立户,但寡妇可以。
而不管她的哪一种倾向,身为兄长好友,以及舅母亲弟的景玥显然都不是好人选。
是呢,他是皇后娘娘的亲弟弟,而皇后娘娘是她的亲舅母,照理来说,她还应该跟着瑾儿叫他一声舅舅。
云萝脑子里思绪转得飞快,面上却是冷冷清清一脸平静,先去正院原本是要拜见母亲的,但得知公主娘刚从宫里回来,累着了刚刚睡下,她就只在外面看了一眼,然后回到汀香院中洗漱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
在丫鬟的伺候下把自己收拾好,也没有多歇就又出门上马往皇城而去。
卫漓送她到宫门口,这一路就将过去五个月京城发生的事挑着要紧的迅速说了一遍,然后才放她进宫,而他则在宫门口等她出来。
一直到转了弯看不见身影了,景玥似乎还能感觉到好友落在他背上的不善目光。
走动崇明宫前,远远的就看到一个小身影在一群太监宫女的追逐下飞奔过来,却又在看到云萝和景玥的时候一下子缓下脚步,变成了背着手挺着腰迈着方步慢悠悠的走路。
等他走到近前,景玥和云萝就屈身行礼,“参见太子殿下。”
他也同样拱手行礼,板着脸小模样甚是认真严肃,说道:“舅舅,表姐,父皇得知你们终于回京,特意吩咐我出来迎接你们。”
相互见礼之后,三个人一起往含英殿走,太子殿下就眼珠骨碌碌转着,自以为不着痕迹的一点点挨到了云萝的身边。
半年不见,瑾儿倒是长高了不少,五官也越发的精致了。
云萝垂眸看他一眼,“给你带了几样礼物,有一份是嘟嘟的,等会儿应该就会有人送去你的宫中。”
太子殿下顿时眼睛一亮,小脸却微微绷着一副矜持的样子,又朝她拱手说道:“谢姐姐记挂,不知你这一趟江南之行可还顺利?村里的人都还好吧?”
云萝言简意赅,“顺利,都好。”
瑾儿眼珠一转就看向了云萝另一边的景玥,眼里抑制不住的露出一点揶揄八卦之光,忽然握拳轻咳了一声,说道:“舅舅,你这一去半年,我母后十分的记挂你,之前还派了人来说让你别急着出宫。”
景玥幽幽的看了他一眼,顿时让太子殿下闭紧了嘴,缩回到云萝的身后,在谁都看不到的地方,眼里充满了恶作剧的光芒。
直到进入含英殿,他的神色才又正经了起来,一起朝上房御座上的父皇行礼之后就安静的站到了一旁。
泰康帝很高兴的看着云萝和景玥,先招呼了他们在旁边坐下,然后才笑着打趣道:“一走就是半年,我还以为你们要留在江南不回京了,惹得阿姐几乎天天往宫里跑,怨我把她的宝贝女儿指派了出去,见不到人便日思夜想的。”
云萝唇角轻抿了下,说道:“让舅舅和母亲担心了,我们这一趟去江南还算顺利,圣旨和赏赐都安全送到,还一起把上半年的那一茬土豆和玉米都一块儿收割了回来,也能与在京城种植的产量做个比较。”
具体数据她和景玥早已经在第一时间就送到了京城,但事关将来的一国民生,仅仅只是折子上的寥寥数语显然并不能让泰康帝满意,眼下人回来了,他自然要仔细问清楚。
京城的玉米和土豆也早已经收割并都种下了第二茬,每亩地的产量如今还留在泰康帝的手边,与江南的产量相比略有不足,但也分别在四百和八百斤以上。
因为这两样高产的作物,京城里很是热闹了一阵,朝堂上更是为了那个种子而连续吵了好几天。
去年的时候,曾有人意图毁去高产粮种,眼见着毁不去,就开始打算着要将种子把握在手里,以后要不要发散给普通百姓还得由他们说了算。
说起这个事情的时候,尽管已经过去了,但泰康帝依然忍不住的心中憋火,因为想要把种子掌控在世家贵族手中的人并不在少数,其中一部分更是那些护持在帝王左右的所谓忠臣。
“前朝亡于世家的剥削太过,本朝立国之初也曾被几大世家左右,经过几代君王的打压终于让他们龟缩起来低调做人,却又因为先帝的荒诞而死灰复燃。”
离开含英殿后,景玥接着之前泰康帝的话对云萝轻声说道,言语之中对先帝无一丝的敬意。
见云萝听得仔细,他就继续说道:“陛下能这么快的执掌权力也有拉拢了部分世家的功劳,但对这些所谓世家来说,他们其实无所谓究竟是谁坐在皇位上,谁能给他们更大的利益他们就会偏向谁,还偏要摆出一副目下无尘的清高模样。”
“前几年他们会支持陛下是觉得陛下年幼,比三王更容易掌控,如今陛下逐渐强势,他们自然不乐意,曾经一心支持陛下的有些人反倒开始对陛下使绊子,加上从先帝时期就留下的残余势力,逐渐有了三足鼎立的趋势。”
云萝听得眉头直皱,这些事情之前从没有人跟她说过,连长公主和卫漓都隐下了这一段,说起朝中格局的时候大都是几句话就带过了,也不知是不想她涉入过多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她本身对政治朝堂也不怎么擅长,三言两语的总听得迷糊,也就没有过多的关注。
不过现在听景玥这样仔细的说来,她倒是逐渐清晰了起来,不由说道:“如果我理解没有错的话,所谓世家其实都只是一群文人,直接打压下去不就好了?”
景玥说道:“我也是这般想的,只是官学改制后,寒门学子读书的费用虽大幅度的降低,但对于大部分百姓来说仍是无法承受的负担,且市面上流通的多只是些基础书籍,更多珍贵的孤本绝本都被藏在世家之中,一路科举到会试,其中寒门学子的数量仍占据极少数。”
云萝忽然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我不是很懂文人之间的争斗,但是我曾信奉一句话,叫枪杆子里出政权,我还听有人说过,书生造反,三年不成。”
景玥顿时眉头一跳。
云萝接着说道:“我不明白一群只会读书的文人有什么好怕的,因为他们握着笔杆子最会坏人名声吗?但只要豁得出去不要名声,那些文人的诋毁又算得了什么?”
景玥下意识转头往四周看了看,然后伸手用力的摸了摸她的头,“这话可不能乱说,哪个皇帝能豁得出去不要名声?百姓愚昧,随便听上一出戏文就会当真,那戏文可大都出自文人之手。”
这话让云萝不由得想到了陈世美。
景玥又说道:“况且,治理百姓也缺不了文人。”
思绪一顿,云萝不赞同的说道:“并不是所有文人都出自世家,先帝的荒诞让世家死灰复燃,但之前几代君王的努力也并没有全部白费。又不是一竿子就把所有世家都给打死,只要手上掌握着绝对的武力,大可以一个一个的收拾,我看今年春闱后好多没有门路的进士都在眼巴巴的等着候补官位呢。”
景玥看着她不禁有些失神。
他习惯了用前世的眼光来看待如今的局势,竟是忘了相同的时间,现在和前世其实早已经有了巨大的改变。
云萝觉得他的脸色好像被什么给震惊了,不禁奇怪的看着他,然后忽然看到他低头轻笑了一声。
云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