盆里只剩下小半,景玥又往她空了的碗里捞上满满的一碗,剩下的则全一咕噜的倒进了他自己的碗里,“这面与往常吃的不大一样。”
云萝捞起一筷吸进嘴里,头也不抬的说道:“这是用米做的,有些人叫它米粉米线,不过在这边,只要是这种长条的食物,不管用什么做的都统称面。”
景玥其实有些吃不惯,但看到云萝吃得这么香,他就不知不觉的也多吃了一些。
门口突然探进了一颗小脑袋,然后郑嘟嘟略显吃力的爬过门槛,蹬蹬蹬的跑到了云萝身边,拉着她喜滋滋的说道:“三姐,有土豆!”
云萝从面碗里侧过头看了他一眼,“你眼睛怎么这么亮?”
郑嘟嘟不以为耻,而是越发的得意了,“我都看到了,在灶房里堆了好几大盆,大师傅说,过会儿要和肉一块儿炖着吃!”
四千七百多斤土豆,大部分都被云萝藏了起来,挑出那些实在太小的让人洗洗干净,为今日的酒席添了一道菜。
郑嘟嘟趴在凳子上仰头看她,问道:“三姐,啥时候吃午饭?”
“早饭没吃?”
“吃了,可是我又饿了!”
“那就再吃一碗。”
郑嘟嘟摸摸自己圆滚滚的肚子,十分聪明的转移了话题,“三姐三姐,戏班子啥时候来?不是说了今天要做戏文吗?”
“午饭后才开始,过会儿就到了。”
“戏班子是啥样的?啥是戏文?三姐你看过戏文吗?”
在郑嘟嘟有生的将近五年里,他只在镇上大集的时候看过一次戏文,对他来说记忆早已经模糊,甚至是毫无印象,只隐约觉得那大概、可能是很有趣的事情,不然为啥大人们说起来都是十分激动的模样呢?
云萝将碗筷放进空盆里,想了下说道;“戏文就是有许多人一起给你讲故事。”
郑嘟嘟不由得瞪圆了眼,完全无法想象那是个什么样的场面,“那多吵啊?我要是听不清了咋办?能让他们停下来重新给我讲一遍吗?”
景玥轻笑一声,看着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小蠢货,跟他的大外甥一样的蠢。
“当然可以让他们停下来给你重新讲一遍。”这让他想到了去年的正月里,蠢太子格外中意戏文里的一段武戏,闹着让戏班子在台上来回打了足足七遍才算完。
门外又响起一阵吆喝,郑嘟嘟转头看了眼,然后对云萝噘着嘴说道:“我不喜欢大舅舅家的表哥,他昨天还把哥哥的一本书给弄坏了。”
自从小妹刘月琴的事情之后,刘氏对娘家也没有以前那么亲近了,但逢年过节的礼数都不曾少,如今家里办酒席,于情于理都应该邀请刘家人。
刘老汉自私还偏要摆出一个堂正的姿态,对于这些年大女儿对娘家的轻忽,他心里是十分的介意,以至于在之前几次郑家有事时,他都摆架子不肯轻易答应来吃席。
不过他的架子虽然摆出来了,结果郑丰谷和刘氏竟然也没有多次上门邀请,导致刘家人错过了女婿家的进屋酒,大外孙女的定亲酒,之前卫家在村里摆的三天流水宴,直到这一次,他终于收起架子,带着儿孙来了白水村。
但是人虽来了,姿态却说不上有多好,在郑丰谷夫妻两竟然没有让出主屋,而是让他和大孙子睡在文彬屋里的时候,他又觉得被怠慢了。
那刘苗用卖小姑母的银子在去年娶了个媳妇,人却并没有因此而稍微正经稳重些,之前看到云萝身边两个丫鬟的时候就眼珠子不安分的乱转,嘴上也不干不净的,要不是顾及着来者是客,兰香当时就想一巴掌过去把他给劈裂了。
没想到他在文彬的房里宿了一晚,没规没矩的乱翻东西还把书本给弄坏了?
云萝眉头一皱,“弄坏了什么书?”
郑嘟嘟歪着头想了好一会儿才迟疑的说道:“诸……猪?猪啥啥的!”
小文盲突然被自己馋得吸溜了下口水,配着从外面飘进来的肉香味,他真觉得他饿了。
云萝默默的看了他一会儿,不忍直视的撇开了眼。
她觉得还是直接去问文彬比较好。
随着中午的靠近,各色肉香味也越来越浓郁,许多孩子都不由自主的聚集了过来,连大人也忍不住的偷偷咽口水。
随着鞭炮连声,大碗大碗的肉被端上了桌,炖鸭肉丸红烧鱼,最引人注意的却是那一碗土豆炖肉。
“这就是那土豆吗?哎呦喂,咋这么好吃?满嘴的肉味!”
“用大肥肉炖的,能不好吃吗?”
“多稀罕的东西啊,咋就这么给吃了?”也有人心疼得很。
“这是太小了特意挑出来不能留种的,你瞧这个头,比豆子也大不了多少。”
总觉得吃了这土豆,往后能吹上一整年。
热热闹闹一场宴,让常年没什么油水的乡亲们吃足了瘾,随着“锃”的一声响,好戏即将登场,所有人都不由得加快了手上的动作,收拾好碗筷,摆放好桌椅,随手在围裙上一擦,然后急急忙忙的围到了戏台子前。
所谓戏文,不过是老话长谈、才子佳人,但对极度缺乏娱乐的人们来说,就算只是随口哼出一首不成调的小曲都能让他们听得津津有味。
台上在咿咿呀呀,台下也跟着应和,郑嘟嘟瞪大了眼睛,终于明白许多人一起给他讲故事是什么意思。
他转头四顾,突然发现三姐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