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教孩子的事情等回去关起门来再做也不迟,现在可不能由着陈二婆子把“心狠”的名声落到几个孩子的头上。
而听宝生媳妇这么一说,旁边原本看热闹的人也又有人帮腔道:“别说孩子了,就是大人也受不了被你家的黑鹅叨上一口。我上次从那边路过,也没留神防备,可不就被叨了一下嘛,腿上的乌青过了半个月都没消下去”
陈二婆子被噎了两下,心里又气又苦。
要说这事吧,她家还真不十分占理,要怪都怪她大儿子,说啥养鹅比养鸡挣钱,城里的有钱人就爱吃这些稀罕的东西。可自从家里养了那几只鹅,这两年来,她在村里的人缘都差了好多。
可若是要她舍了这些鹅吧,又十分舍不得,一只鹅能值好几百个大钱呢!
此时有人看到了从河滩上回来的那几个孩子,就说道:“孩子们这不是回来了嘛,先问问到底是咋回事。”
郑嘟嘟见躲不过去了,倒是主动的站了出来,说道:“对,大黑鹅就是被我们吃了!”
这承认的速度快得瑾儿想拦都拦不住。
陈二婆子被气得脸一青,旁边却有人抢在了她前面开口问道:“你们干啥把大黑鹅给吃了?”
“它欺负我们呢。”郑嘟嘟皱着眉头一脸气愤,说道,“它来咬我们,还把屎沾到了我们的衣裳上面,害得回来被娘打了一顿。”
刘氏:“……”我打你是因为你满身鹅屎吗?明明是因为你们跑去水塘边上玩耍!
懵懂的站在旁边的郑小虎忽然被瑾儿从背后一推,推到了郑嘟嘟的身边。
郑嘟嘟看到他,顿时又想起一件事,也没先打个招呼就直接将郑小虎的褂子往上一掀,露出了他的小肚子。
此时天色尚明,落日的余辉洒落下来,到处都金灿灿的,小肚子常年不见阳光,自然就格外的雪白,在阳光下似乎也在发着光。
然而在那雪白上面,靠着右腰的位置,却出现了一大块紫红色的乌青。
郑嘟嘟指着那个乌青气愤的说道:“这就是被那只大黑鹅咬的,小虎哭得可厉害了!”
他昨天哄了好久都没有把小虎哄好,当哥哥真是太难了!
村民们看着郑小虎雪白肚皮上的大片乌青,就算这不是自家孩子也不禁心疼得“哎呦”了一声。
此时银娃拉着他哥哥也着急的说道:“哥哥,哥哥也被……也被咬了!”
说着还要去扯他的裤子,吓得金娃连忙拉紧裤腰,涨红着脸低斥道:“撒手,撒手!”
银娃咬着手指满脸无辜,不明白他哥哥为啥不让人看。
宝生媳妇一拍大腿,冲着陈二婆子说道:“我说我家金娃屁股蛋上的一大块乌青是咋回事呢,昨晚上给他洗澡的时候就看见了,问他,他还不说,原来也是被你家的大黑鹅给咬的!”
陈二婆子抽着嘴角又气又恼,明明是她家的大黑鹅被这些小子给偷走吃了,现在事情却被反过来成了她家的不是?
郑丰谷这时站了出来,跟陈二婆子说:“陈二婶,你家的鹅被这几个小子祸祸了确实是他们不对,你看这样行不行,你说个数,我把钱赔给你。”
陈二婆子抖着嘴不说话。
这个她不好说呀,说多了让乡亲们觉得她沾人便宜,说少了自己又舍不得。
几百个大钱呢!
郑丰谷回头跟刘氏低声商量了下,又跟陈二婆子说:“我也不晓得这鹅都是卖的啥价钱,您看,三百文够不够?”
陈二婆子连忙摆手说道:“不不,不用这么多,二……二百文就差不多了。”
这个数她真是咬着牙说出来的,她家的大黑鹅体型庞大,至少有十五六斤重,拿到酒楼集市上去卖,绝对能卖三百文以上。
可她能咋办呢?都是些不懂事的孩子,还被她家的黑鹅给咬伤了,先前他们家里的大人也没来找她要说法,现在有二百文,好歹没有血本无归。
虽然她原先是想要留着大黑鹅做种的。
刘氏从屋里数拿出了两串铜钱递给陈二婆子,又赔笑着说道:“孩子不懂事,天天调皮捣蛋的,让您老费心了。”
“孩子不都这样?也是我家大黑太凶了。”
事情就此算是圆满解决,当然,这是外面的事。
人群散去,食肆的生意回归正轨,郑嘟嘟和小伙伴们告别之后就挨挨蹭蹭的进了食肆,小心的喊一声:“爹,娘。”
出乎意料,郑丰谷和刘氏都只是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要继续责备的意思。
郑嘟嘟愣了愣,心里却越发的忐忑了,转头就去找姐姐们,“二姐,三姐。”
三姐在刻着个什么东西,头也没抬,二姐笑着点了下他的脑门,说了句:“你可真是越来越皮了,年纪小小的,胆儿却那么大,啥事都敢做。”
给了点阳光,郑嘟嘟顿时就灿烂了起来,笑嘻嘻的扭着身子钻进了二姐的怀里。
瑾儿看着那搂在一起的姐弟两,忽然把脸撇向外面,轻轻的冷哼了一声。
头顶忽然被敲了一下,他猛的回头就看到云萝站在他身后,正垂眸平静的看着他。
他的表情在瞬间转换了模式,低头对着手指轻声说道:“姐姐,我以后不敢跟着胡闹了,那赔出去的钱,我会还给阿叔阿婶的。”
既羞愧又内疚,似乎真的深深反省了这次的错误。
云萝没跟他争论这件事的对错,也没拆穿他的小心思和小把戏,而是说:“不用你还钱,正好家里缺一个洗碗洗盘子的伙计,你和嘟嘟以后就在这里洗盘子,每天算你们十文钱,什么时候把钱补上了,什么时候才能停下来。”
小公子顿时惊得瞪大了眼睛,还能这样?
郑嘟嘟在三姐走过去的时候就竖起了小耳朵,此时就开心的说道:“好啊好啊,以后我和小哥哥一起洗盘子!”
蠢蛋!
瑾儿嘴角一抽,脸上天真的表情都快要维持不住了,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一人每天十文钱?”
“不,是你们两个人每天十文钱。”
郑嘟嘟扳着手指算半天没有算出来,问道:“那要洗多少天?”
“二十天。”
“好!”一个月是三十天,那不是连一个月都不到吗?
云萝紧跟着又加了一句:“不能摔坏盘子,每弄坏一个都要从你们的工钱里扣除。”
“三姐放心,不会哒!”洗盘子而已,咋会弄坏呢?
他在云萱的怀里扭了扭,又扭了扭,到后来忍不住伸手往身上抓了几下,皱着小眉头说道:“二姐,好痒呀,帮我挠挠。”
云萱没太在意,只问他要挠哪里。
他伸着两只手直往身上挠,指甲与布料摩擦,发出“咔呲咔呲”的声音,扭着身子似乎哪哪都痒得难受,没一会儿,把脸都给憋红了。
云萱被他这反应吓了一跳,忙抓住他的两只手怕他不知轻重的把自己的皮给挠破了,一边隔着衣服给他轻挠,一边问道:“这是咋了?是不是又到处乱钻沾了啥毒气?”
毒气是此地的一个大概说法,人往林子里、草丛中,或是别的地方钻上一圈,身上沾了些能让人皮肤过敏的东西导致身上长疙瘩或发红发痒,都被称为是沾了毒气。
然而,云萱越给他轻挠,他越是难受,很快就哭唧唧的喊起了疼。
云萱皱着眉头把他的小衣襟往外一扒,顿时被露出来的那些细小红痕给惊住了,“这是咋回事?”
衣服被扒开,郑嘟嘟一下子像是松了口气,然后就扯着身上的衣裳一个劲的往下拉扯,“脱了,都脱了,好痒,好疼!”
云萱以为是衣服里面有什么东西,现在天儿也不冷,就迅速的把他脱得光溜溜的,呈现在眼前的就是一个浑身红痕的小胖子,原本雪白的皮肤上,布满着一道道也不知是咋弄出来的红色划痕,触目惊心。
云萝看得眉头一跳,忽然转身把瑾儿也从头扒了个干净。
瑾儿的身上没有郑嘟嘟那么严重,但也出现了不少类似的划痕,还颜色深深浅浅的,有些是前几天就有的,但更多的却是新鲜出现的。
明明这两天已经不会被衣裳磨出伤痕来了。
郑丰谷和刘氏被惊动过来,看到两个孩子身上的红痕,顿时倒抽了一口冷气。
这是沾了啥东西,这么毒?
云萝握着瑾儿的手给他把脉,依然没有任何异样,转头又给嘟嘟把脉,却从他的脉象中探出了一点不对劲。
她神色有些沉凝,看着他们问道:“你们今天都吃了些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