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牢内静谧安然,大牢外却是天翻地覆。
小王爷宋宴现身,这就意味着他已经打定主意,让整个历城回到最初的样子,知府自然得鞍前马后,不敢松懈分毫。
此前清扫燕王府的人,做得格外干净,所以宋宴即便要深究,也查不出个所以然。行刺公主,有目共睹,刺客拒不交代,或死于重刑之下,或自戕终结。
历城的细作没有被扫尽,但所知并不多,他们只记得自己收到了来自燕王府的密令,务必在公主抵达历城之后,予以铲除。
“也就是说,在他们来历城之前,咱们的人早就收到了消息,只等着公主一到便下手。”程南如实汇报。
宋宴沉着脸,偌大的院子里,冷风呼呼的吹着,好似吹进了空荡荡的心里,凉意灌满胸腔。这消息无疑是在告诉他,是燕王府自掘坟墓,并非有人刻意为之。
查,是燕王府背锅。
不查,打碎牙齿往肚里吞。
“所以此事,跟知府衙门……应该没多大关系。”程南又补充一句。
宋宴在府衙里试探过知府,这个无能而昏庸的知府,确实不像是能做出这种事的,只瞧着他弓背哈腰,冷汗涔涔的模样,便是十足的胆小怕事之辈。
“小王爷?”程南犹豫了一下,“您说,是不是燕王妃,又或者是顾侧妃?”
燕王远在边关,不可能这么及时的下达指令。
宋宴眸色微沉,到底是母亲?还是顾若离?
九尾草之事是顾若离所说,她言明只要提及九尾草,就能换得靳月转身,宋宴知道九尾草为何物,南玥的宝物,岂是谁都能拿到的?
所以在大牢里的时候,宋宴是被傅九卿逼急,才会脱口而出,谁知……他真的看到了傅九卿的犹豫,只那一星半点的犹豫,就足以证明顾若离所言不虚。
“九尾草!”宋宴顾自呢喃,“难道真的可用?为什么裴春秋不说?”
是裴春秋孤陋寡闻,不知实情?
还是觉得即便燕王府出手,也不可能拿到南玥的圣物?
若是连裴春秋都不知道,那顾若离又是从何得知,九尾草能解靳月身上的剧毒?
当年的七日断肠散到底是谁下在顾若离身上,时至今日还没有论断,彼时宋宴以为是靳月担心顾若离抢了小王妃的位置,所以才会对顾若离下手,后面的试毒,不过是为了洗清嫌疑的苦肉计。
但是靳月死后,宋宴好似彻底清醒了。
尤其是现在,若然靳月真的有解药,也不至于现在还身带剧毒。
“所以当年,到底是谁下的毒?”宋宴百思不得其解,毫无头绪可言。
瞧一眼程南,宋宴突然问了一句,“程南,你觉得顾若离这人如何?”
程南吓得心肝颤,当即行礼,“小王爷恕罪,主子们的事情,卑职不敢置喙!”
“当年的七日断肠散,你说会是谁?”宋宴瞧着高高的墙头,她去了府衙大牢,今夜没有回来,内心深处的嫉妒不断蔓延,如同藤蔓滋长,缭绕心头……足以让人窒息。
程南俯首,不敢作答。
“实话实说,本王不会怪罪于你!”宋宴冷着脸。
程南跟着宋宴这么多年,当然知道自家小王爷什么脾气。
深吸一口气,程南躬身行礼,“既然小王爷让卑职实话实说,那卑职斗胆,当年事发之时,卑职一直觉得有些奇怪,顾侧妃乃是夜侯府的二小姐,按理说不可能得罪什么凶神恶煞之人,用此等诡异之毒害之。彼时小王爷怀疑、怀疑是靳统领,卑职……”
抬眼偷瞄宋宴,见着宋宴面色未改,程南这才继续道,“卑职一直觉得,会不会是……贼喊捉贼的戏码?毕竟靳统领行走江湖,若是真的有什么不可解之诡异剧毒,众人必定疑心靳统领。卑职是看着靳统领如何忠心于燕王府的,所以打心里就不相信靳统领会因为儿女私情,而暗害顾侧妃。”
何况彼时,顾若离还不是侧妃!
“你为何当年不说?”宋宴冷喝,猛地揪住程南的衣襟,“若你说了,也许本王不会犯下那样的错,也许……也许她就不会离开本王!”
以至于现在,悔之晚矣,她此恨难消,不愿意回到他的身边。
“卑职人微言轻,当时小王爷心系顾侧妃,这事……”程南还能说什么?
始作俑者,可不是眼前这位小王爷?就算知道靳统领是冤枉的又如何?依着当时小王爷对顾若离的痴迷,靳月的结局还是一样的。
宋宴委实无话可说,当年之事,的确是他一念之差。
不,不应该说是一念之差,应该说他从来没有想过靳月的死活,在宋宴眼里心里,靳月只是燕王府捡回来的一条狗,从来不存在珍惜之说。
“贼喊捉贼?”宋宴细细品味,“顾若离?”
“不知小王爷是否还记得,当年的解毒方子是如何出现,又是以怎样的方式消失的?”程南可不敢再说太多,只能让宋宴自己去想。
主子们的事情,终究不是奴才能插手的,否则来日闹出什么事来,倒霉的便是他们这些奴才。
奴才奴才,命如草芥。
“方子是从一个游方术士手中拿到的!”宋宴骤然凝眉,“游方术士?”
无端端出现的游方术士,以及莫名其妙的大火,焚毁了七日断肠散的解毒方子,这里面……未免太过巧合。
顾若离!
宋宴咬着后槽牙,若然此事真的是顾若离蓄意为之,那这女人的心思委实太可怕,“若然是她,她到底想干什么?”
当年,他对靳月毫无感情可言,所有的宠爱和呵护都给了顾若离,如此还不能让她满意吗?
“小王爷,靳统领为燕王府出生入死,立下不少功劳,连皇上和太后都有意拉拢靳统领。那种局面之下,若是您立了顾侧妃为小王妃,那么……”程南俯首。
若是如此,大概会伤了靳月的心,若是靳月背弃燕王府,对于整个燕王府而言,将是无可估量的损失。
宋宴心乱如麻,冷风灌进胸腔里,冷得脑仁都疼得紧。这两年他只顾着找寻靳月,却从未思量过之前发生的事情,如今想来,桩桩件件都像是被人设计。
进屋的那一瞬,他忽然红着眼眶盯着程南,“若她知道这些都是误会,是不是会原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