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泽武滑稽地咬唇,满脸笑意。
大庭广众之下,赵泽雍无法如何,只能告诫性地凝视七弟几眼,安静跟随圣驾前行。
“哼!”赵泽武故意挡在赵泽宁前面,二人落后几步,并排,他恶狠狠剜了对方一眼,用口型骂:“你,滚一边儿去!”
赵泽宁登时委屈垂首,惊惶畏惧,顺从退避最后,遥遥跟随兄长们。
承天帝仿佛背后生了眼睛,将一切“看”在心里。他登上文昌殿前的汉白玉台阶,绕过小弧弯时,顺势俯视身后跟随的诸皇子:唉!
老大老二仍是斗得乌眼鸡一般,任何有关位置的都要明争暗抢;天气闷热,老四生来体弱,与小九儿一道避暑静养;老五醉心诗画山水,于政务上平平,乐天逍遥;老六尚可,一贯勤勤恳恳,积极上进。
承天帝视线再一扫,不动声色望向其余三个儿子:
老三既让朕省心,又最不让朕省心!文韬武略、汗马功劳、尊敬君父、政务军务处理得妥妥当当。可惜作风过于强硬,刚正不阿,为人极缺圆滑,才留京半年,明里暗里已不知挨了朝臣多少参。唉~
老七混帐!
承天帝虽是花甲之年,却耳聪目明,一眼便看见赵泽宁捂着受过伤的胳膊,小心翼翼,小步小步跟在赵泽武后面。
知子莫若父,承天帝哪有不明白的?他当即知晓自己的两个儿子又私底下闹起来了,可文武百官跟随,他亦无法如何,只佯装不知,登上文昌殿坪台。
礼部郎中连忙率先跪行叩拜大礼,高呼:“臣叩见陛下,陛下万岁。”
贡士们紧随其后,跪下齐呼:“草民叩见陛下,陛下万岁。”
霎时,承天帝跟前跪倒一大片人,个个毕恭毕敬,山呼万岁,他威严扫视,好半晌,才低沉道:“平身。”
“谢陛下。”
容佑棠慢慢起身,恭谨垂首。他名列前三,故站在最前,比同榜贡士平均年龄小了一轮。
于是,在众多青年甚至中年贡士中,俊逸无俦的少年就格外显眼。
承天帝记性极好,他很快便认出容佑棠:唔,小九儿的玩伴,书读得不错。
随后,皇帝先行进入文昌殿,贡士们在礼部官员的引导下,鱼贯而入。
容佑棠全程垂首,稳步踏进金碧辉煌的大殿,站在案角贴着自己姓名的考桌前,尽力克制,避免因好奇东张西望而被四周的督察官员记下“仪态不雅”。
承天帝端坐上首,众臣分为文武两列,按品级站立,静候圣意。
赵泽雍恰好就在容佑棠左侧,双方相距仅数尺,他严肃沉稳,高大挺拔,余光望向容佑棠,饱含鼓励,后者一凛,越发挺直腰背,努力绷紧表情,以免自己被身边年长成熟同榜衬得太脸嫩。
“朝廷开恩科取士,尔等能进入文昌殿,已是难得人才。”承天帝不疾不徐道,声音在空旷大殿内回响,“一旦授官出仕,即代表朕信任、是朝廷的栋梁与脸面,兹事体大,自然选用德才兼备、忠君爱国者。”
鸦默雀静,众贡士敬畏聆听皇帝训诲。
承天帝换了个坐姿,龙椅两侧有内侍轻轻扇风,李德英走路悄无声息,为皇帝献上解暑生津茶。
“十数年、乃至数十载寒窗苦读,你们的经义应属优异。但光有文才尚不足以担当重任,国事政务复杂繁重,若缺乏足智机变,如何能够为朝廷分忧、为国效力?”
承天帝语重心长,训导约一刻钟后,端起茶杯,慢条斯理撇了撇茶沫。
李德英简直活成了皇帝腹内的虫子!他本低眉顺目地躬身侍立,此刻却默不作声上前,开始磨墨。
承天帝一伸手,李德英即递上御笔,铺开纸张。
殿试究竟考问什么对策呢?
容佑棠万分好奇,忐忑紧张,竖起耳朵,他站得靠前,能隐约听见上首沙沙落笔、蘸墨、纸张拖动的动静。
李德英弯腰听清承天帝命令后,随即命御前内侍将皇帝亲手书写的殿试考题张贴,并嘹亮清晰宣布:“陛下有旨:殿试最迟酉时正收卷,共三道考题,其一:‘大学之道’。”
什么?大学之道?!
容佑棠讶异皱眉,屏住呼吸静听。
“其二:‘士当以器识为先’。”李德英每说一句,其手下内侍便张贴皇帝手书。
容佑棠继续屏住呼吸,凝神细听。
“其三:‘为官之道’。”语毕,李德英亲自张贴第三张考题。
稍后,承天帝下令开考,他率领众臣,巡视一圈考场,随后返回寝殿更衣休憩,殿试交由礼部官员代为主持。
考桌是长矮案,容佑棠跪坐,面前摊开一卷纸、一锭墨、一方砚台、两管笔。除此之外,再无其它。
考生需自己磨墨。
容佑棠慢条斯理磨墨,镇定思索:大学之道?士当以器识为先?为官之道?
现场推类条理差些的贡生,一看考题便急得额头冒冷汗:这、这怎么答题啊?
容佑棠却胸有成竹——他在寒窗苦读的同时,已在生意场、军营、王府与国子监中多番历练。
看来,陛下急需实干派!
容佑棠磨墨的动作快而稳,文思泉涌:大学之道,略开蒙读过书的就能作答: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这个他拿手!之前作的文章还贴在国子监优秀学子告示墙。
士当以器识为先,则在于敦促人避免泛泛空谈、言之无物。单纯埋头读书者,不可取。
为官之道。容佑棠莞尔:自古‘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为官之道,自然重在德才兼备,能切实到位为皇帝分忧、为朝廷效力,平生所学必须有益于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