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天天过去,比不得从前,年纪尚小,可以慢慢来。
须得抓紧用功读书,才能在有机会走出寒苑时,准确无误地抓住机会。
要想改变命运,获得权力,实力与运气缺一不可。
而读书,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最好的出路。
没有人脉、没有财富、没有权势,便只有埋头苦读。
这也是最踏实的办法,凭借财富、权势所登上的高位,若腹无点墨、胸无乾坤,什么位置都是坐不长久、坐不稳的。
读书未必有出路,但不读书眼下定然是死路一条。
至少在眼下的大周,读书是个好时机,前些年内有流窜的异族叛乱,外有东余虎视眈眈。
新帝即位,龙椅坐的也并不舒坦,且内有扶助登帝的功臣一党,外有三朝老臣,其中暗流涌动,所涉甚广,个中关系如何权衡也是难题。
且新帝仁厚,往好听了说是仁厚,往难听了说就是仁懦。
现如今朝政半壁被以庆国公李复为首的李党把持。
坊间戏言,这天下一半姓朱,一半姓李。
虽是如此,但沉睡的雄狮也是雄狮,开国皇帝南征北战打下的江山余威仍在,仍是高不可攀的巍巍天朝。
只是百废待兴,百姓肚子都没填饱哪有心情作诗写文。
世家子弟两眼紧盯风起云涌的朝堂,脑袋里装得满是权势富贵,哪里能静下心读书写字。
故而文坛积弱多年,屡屡被嘲。
舒泯知道,这时候越是能静下心来,越能一鸣惊人。
想到这里,舒泯不禁想起莲池爷爷,若他还在,何至于此。
莲池爷爷姓傅名生海,在世时是闻名天下的大学士。
莲池爷爷一生颇为传奇,为人放荡不羁,虽是大学士,却从不受规矩所束,为太子太师,亲自教授太子学习,但也心血来潮在京郊设了个草堂讲学。
他讲学不取分文,也无门第要求,但凡愿意,不管是世家子弟还是街边小贩,都可拿了蒲团入室,席地而坐,听他讲学。
莲池爷爷身有异能,凡经手之书,过目不忘。
故而他讲学时十分随意,设了一高台高坐其上,看天气、看心情,想起什么便讲什么。
底下的人准备的书本常常排不上用场,久了知道他的脾性了,干脆只带了纸笔,认认真真作笔记。
他讲学颇为有趣,如同说书,讲得兴起,手舞足蹈起来,还学着说书人降手中惊堂木奋力一拍,惊得底下众人一激灵。
只是他性情古怪,讲学从没有个固定的时辰,有时冬日里贪眠便在家蒙头大睡,也不理草堂人挤得乌泱泱一片,说不起就是不起,任是谁来了,他也不动。
有时夜深饮了酒,兴致来了,不管有人没人自己也要口若悬河半晌。
那时为了不错过他讲学,人们经常塞给街边的小孩子们几文钱,让他们好生在草堂门前守着,若是见到他来了,便使劲敲一敲门口挂着的铜锣。
舒泯那时候爱恶作剧,悄悄拿起铜锣使劲敲,不到一刻,人群便乌泱泱从四处汇来,将草堂围了个水泄不通。
可见莲池爷爷在百姓心中的地位。
时间长了,莲池爷爷便知道了此事,到草堂讲学时自己也拿那铜锣敲三下示意。
铜锣为号,三声之后,草堂必定是座无虚席。
他讲了几十年,听过他讲学的,有的入朝为官,有的入世讨生活,但都极尊敬他,可以说是真正的桃李满天下。
因而七年前传来那个噩耗时,举国服丧长达一年,半是为景行皇帝夫妇,半是为这举世闻名的大学士。
他出殡之日,整个京都整整齐齐响了三声铜锣响,哀达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