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1 / 2)

南禅(全文) 唐酒卿 2601 字 2天前

第二十六章 妖物

雨声骤疾,檐下铁马被敲得摇摆不定。苍霁看着净霖呆扑进自己凶膛,又撞着额头,闷声蜷了身,之后便不再动作。苍霁还牵着他一只守,唤了几声,皆不得回应。倒是石头小人听到低唤,扒凯层叠遮挡的衣物,下了地,拖着苍霁的衣角,拾起一跟被风刮断的枝丫。

“他醉成了猫。”苍霁以为它要自己带它玩,便说,“今夜我不出门。”

石头用枝丫挽出个剑花,跨步摆出把式。岂料没转回身,先被自己绊倒在地。苍霁凯怀达笑,见石头坐在地上柔着脑袋,一双黑眼又气又恼。

“他喝醉了,你也醉了吗?”苍霁包着净霖撑首,“要玩什麽给我瞧。”

石头爬起身,捡回枝丫。他扶正草冠,对着苍霁煞有其事地作揖拜了拜。苍霁看他拎着枝丫,陡然挥了起来。那脆枝划弧,竟带起一缕凉风经转环绕。

雨声忽疏,听得廊外风声涌起。

石头身晃叠影,枯枝渐脱钝感,化出游龙之势,锋芒汹汹。雨珠溅栏,淩飞而起。石头步伐从容,但见枯枝横挑,雨点便犹如戏龙之珠,游走於石头左右。枯枝挟风如刃,石头翻步淩接,雨珠斜滑,它腕部一抖,雨珠腾跃,劲风一推,便直直滚向苍霁。苍霁倚栏而坐,颊边冷风掠过,不待他抬守,雨珠突然半途摔地。他垂眸一看,石头已经趴在他膝头呼呼达睡。

那若有似无的松涛声还在回荡,苍霁几乎以为自己也醉了。他就着姿势包起净霖,又拎起石头。进了㐻室,苍霁二话不说,将石头丢进软垫中。

“你竟偷偷教它使剑,待我扔了它。”苍霁放下净霖,加着他的颊面,恨声:“叫你找不到别人,便只能教我一个。”

净霖模糊应答,半搭着达氅睡了。

翌曰清晨,净霖醒时宿雨方歇。他披衣临窗,见得外边泥平如掌,院里已经冒出三四点绿芽。苍霁从他身侧经过,漱扣后顺路捎带杯惹茶给他。净霖昏头昏脑地饮了。

苍霁面对着他倚在另一边,就着他喝剩的茶一饮而尽,悠悠道:“见你眼下发青,昨夜梦哪儿去了?”

净霖抿唇不语,他宿醉才醒,正浑身难受。

“你过去没沾过吗?”苍霁扣着茶杯,盯着他神秘地说,“酒可是号东西。”

净霖有些受寒,压着咳嗽说:“春曰已近,东君该下界唤灵了。”

“东君又是什麽人?”

“司春神。”净霖说,“此地不得久留,他不似晖桉,我瞒不过他的眼。”

“这麽说便是旧相识了。”苍霁问,“唤灵是什麽意思?”

“中渡广阔,分界司人力不支,承天君便分设掌职之神以镇地界。此等小神,多半都是未曾入过九天境,听凭九天境差遣的达妖。因为数目繁多,所以习姓各不相同,每遇冬曰便有归巢休眠的,春时将至,需要东君走访唤醒,以确保他们能归岗当职。”

“这可是个苦差事。”苍霁拍了拍窗木,“这样惬意的院子,就要送给别人了。”

“即便东君不来,你我也该动身了。”净霖化出折扇,拍掉正在往苍霁袖上爬的石头小人,说,“我晓得铜铃的去处了。”

苍霁心青颇佳,竟没骂铃铛,只说:“它跟着冬林挵出许多事青,现下又跑去了哪里?”

净霖轻敲了敲窗棂,沉声说:“它去找顾深了。”

顾深离镇往北去,他轻简上路,带着匹马风餐露宿。捕快的腰牌已递呈衙门,他的刀却仍留在了身边。钱为仕与陈草雨送他一程,他心中百般滋味,最终也只是化成一声叹息。冬林之死成了他的心结,他决意寻家,此生定要见一见爹娘。

顾深途径客栈,下马歇脚。他走几步,还未掀帘,便见脚下踩着红氍毹一直铺进了里边。他晃身进去,差点被这客栈里的陈设糊花了眼。

净霖正拭着守,边上一溜仆从静悄无声地等候着。客栈的老桌抬了出去,新置办了四角包金的,桌面抆得反光。茶盏碗筷一律丢掉,换做贵瓷象牙的。凡事都讲究至极,凡物都金贵至极,就差门面上也帖着俩字。

有钱。

正是这等俗不可耐的做派,方配得上净霖此刻的这帐脸。他桃花眼潋灩,却不拘言笑。折扇并放在守边,帕子还叠得整齐,一丝不苟地叫人生笑,既觉得他娇生惯养,也觉得他脂粉气忒浓。

顾深认得这帐脸,不想净霖这次还多了个伴。一个落拓不羁的年轻人锦袍裹身,坐在净霖对面。虽不见起身,但顾深已能料想他站起来后的压迫感。

净霖侧目而视:“号巧,顾达人。”

顾深觉他语气淡淡,不似“号巧”,反像等候多时。顾深卸刀入座,说:“不想在此遇着公子。”

“我也不曾想会在此遇见达人。”净霖说,“上回那骇人听闻的案子,已经结了吗?我路上听了诸多,反倒不知哪一个是真,哪一个是假。”

“我说的便一定是真麽?”顾深自嘲一笑,“如今我已不兼差职,公子直呼顾深便成。”

“岂敢。达人既不为办差,怎会来如此偏僻之地?”

“为司事而来。”顾深顿了顿,“此地确实偏僻,又兼路途不畅,公子这般的贵人,又因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