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里长只得安慰他:“行了,到了明日,她折腾不出花样来就会乖乖回东海。咱们也可以走了,这地方不适合我这老头子,冻得骨头缝儿生冷。”
“明日……也不知莫姬能不能出来?若是她……”墨珑心事重重,“小风怕是不肯走。”
东里长叹了口气,良久才道:“各人有各人的路,各人有各人的命。莫姬原就生在天镜山庄,她在里头究竟会如何,谁也说不好。唉……操心也是白操心。”
次日一早,天才蒙蒙亮,灵犀就到了镜湖边,一眼就看见了夏侯风。
已经在湖边连守了几日的夏侯风蜷缩在一块大石后面,看上去既憔悴又邋遢,人也瘦了一整圈,眼睛冻得通红。
白曦是一路跑过来的,热乎乎的煎饼用油纸包好,他生怕冷了,一直揣自己怀里,给夏侯风送过来。后者吃得满手油,然后胡乱用衣袖抹了抹,接着瞪着眼睛看着湖面。
“再这么下去,非得魔怔了不可。”白曦小声对墨珑道。
墨珑看他这般模样,也是一点法子也没有,只能希望今日莫姬能从天镜山庄出来。
随着日头渐渐升高,镜湖外来了越来越多的车队,仍像之前那般排起长队来。东里长也来了,陪着夏侯风一块儿呆着,担心他待会万一见不着莫姬想不开。
灵犀的目光缓缓地从一辆大车挪到另一辆大车上,脑中思绪纷沓,一会儿想自己是不是豁出去试一回儿,说不定运气极好,能逃过苍鹰的利目;一会儿又想,那灰袍老头不知这一回变个什么玩意儿?一会儿又想,自己若通变身之术,便变成一只苍鹰,混迹其中,叫他们找也找不出来……在她近旁,墨珑双手抱臂,看似懒散地斜靠在一块大石上,实际上他一直留意着灵犀的举动,生怕她冲动之下孤注一掷,做出什么傻事来。
在灵犀的一径胡思乱想中,镜湖上白鹤翩然落至冰面,拱桥升起,一辆辆大车开始有序地由青衣人拉上桥去。看她始终没动静,墨珑也稍稍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排在最末梢的一辆马车引起了灵犀的注意。这辆马车盖着厚厚的夹棉车帘,倒也寻常。车内的人,估计便是昨日灰袍老者所说的,要进天镜山庄的人。只是,马车车辕的样式与寻常马车有些不同,辕头上雕了朵小小的花,灵犀觉得那朵花儿很是眼熟,像是在何处曾见过。
前面,又有人被苍鹰丢下拱桥,重重摔在冰面上。
灵犀听见冰块碎裂的声音,脑中一闪,终于想起那朵花儿在何处见过了!三年前北海送聘礼的时候,她在胡杨木盒上看到过这个花纹,姐姐告诉她,这是北海特有的冰莲。
莫非这是北海的马车?那么马车内的人莫非是北海水族的人?!
眼睛一亮,灵犀心中复燃起希望,若是北海水族的人,那么自己也许可以说服他带自己进去。刚想迈出脚,她迟疑一瞬,警惕地往墨珑那边瞥了一眼,生怕被他察觉。昨日被他骂了一顿之后,到现下两人还不曾说过话,她压根不用想就知晓,若被墨珑知晓她的主意,不但不会让她试试,且还得再饶上一顿骂。
墨珑的目光正落在冰面上,刚刚被摔落冰面的是一头狐狸,银白的皮毛染上鲜血分外刺目……他收回目光,猛然察觉原本在眼角余光中的那个身影不见了,骤然一惊,迅速转头四下搜索,堪堪看见灵犀的一方衣角消失在最末一辆马车上。
她……她竟然就这样直接跃上别人的马车。
墨珑很想吐血,他很清醒地知晓,想让灵犀改掉这种莽撞的行为,最好的法子就是让她结结实实地吃一次亏,自己只要袖手旁观就好。这般想着,他足尖疾点,再顾不得多想,也跃上了那辆马车。
对于北海二太子卓酌来说,今日是个好日子,他等了许久终于等来的日子,为了今日他已提前一个月便开始斋戒沐浴。
此时,他在马车中正襟危坐,身畔是各色玫瑰芍药花瓣装的玉色夹纱新枕,坐垫用的是茱萸纹锦,面前摆着绘着有凤来仪的水晶壶。鼻端闻着盈盈花香,香气来自悬挂在马车四角的小香球,想到多年夙愿即将成真,卓酌嘴角的笑意停不住地往外泛,好在马车内只有两个随伺的小童,不算是外人,早已习惯了他这模样。
灵犀闯进马车之时,正是卓酌笑得颇为陶醉之时,脸上原本的笑意被骇得僵住——“你、你、你……”他堪堪仰倒,幸而身后随侍及时扶住他,“你是何人?!”
虽然同为龙族,但两人却不甚相熟。那时候灵犀尚年幼,因先天不足而身体虚弱,卓酌奉母命送了些北海特有的滋补药材到东海,短短见过一面,对彼此都未留下印象。
“你是谁?是从北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