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绝对想不到会在这里与我偶遇,满脸的惊讶之情。
“杜衡,我记得你英语很好吧?”我问。
他点了点头说:“嗯,公司的涉外业务都是我在处理。怎么了?”
我来不及想那么多,把现在我和肖叔叔遇到的问题简短说了,然后问:“能不能帮我们一下,等翻译到了你再走。”
“好。”他一口应下,一边拿手机一边对我说,“走吧,先过去,不管怎么回事,必须见到最后一面。”
在去的路上,他打了个电话通知公司晚回去一天。然后迅速就挂了电话。
等我们到了那个戒毒机构时,卫律师正一头是汗的站在门口等着,看到我和肖叔叔下车,忙迎了过来。
就在我们刚走进大门时,后面追上来了当地的媒体。
当我身后站着杜衡和四五家媒体的人时。我心里才稍稍安定。刚才一下飞机,我觉得自己就像一块突然被风吹到异地的浮萍一样。
戒毒机构的人没再拦着我们,直接把我们带进了肖肖的房间。
我站在门口有些犹豫,不敢推开房门。
肖叔叔不顾一切的推开走了进去,然后我跟了进去。紧接着我就看到了脱了形的肖肖。
她躺在床上。被子还是平的,原来胖瘦得体的身子薄薄的像纸片一样。
肖叔叔掀开了盖在她身上的白皮布,一下失声哭了出来。我几步走了过去,扶住了已经瘫软在地上的肖叔叔。
在我的印象里,肖叔叔一直都是笑呵呵的样子,他一米八五的个子,现在哭起来像个孩子。
媒体的人也走了进来,对着肖肖的遗体开始拍照片。
此时有一个记者和杜衡说了几句,杜衡马上走过来,在我耳边低声说:“他想问一下,有没有出尸检报告。”
“没有。”我摇了摇头说,“现在我们还没看到。”
杜衡说了一句知道了,然后先和记者说,那个记者拿着一个微型的采访话筒,马上走到了那个机构工作人员面前问了几句什么。那人被问得目瞪口呆。一脸青白。
他可能说的是不知道,说完以后迅速离去,过了好一会儿才带了另外一个人过来。
看到这里,我心里才稍松一口气。看样子,这一次带媒体是带对了。因为我们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处理这一切。就算带着律师,那也是国内的律师,大家很少有机会处理涉外的法律纠纷。
肖叔叔哭了一会儿,本来慢慢平静下来。但是,看到那个记者开始拍肖肖身上的针眼儿时,他又不淡定起来,这一次差一点哭到断气。
我知道,不管我心里多难过多悲伤,在这个时候,我绝对不能哭。我要是再哭,肖叔叔怎么办?事已至此,我现在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好的处理好这一切。查到肖肖死亡的真正原因,然后照顾好肖叔叔。
肖叔叔身体不支,看完肖肖以后被我强行扶了出去,然后把她托付给了刚刚赶过来的当地翻译,让他自己注意吃药。同时打电话回去问安排过来照顾肖叔叔的员工是不是上了飞机。
我们走的急,只订到了两张机票。但是肖肖的事,绝对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处理好的,所以老爸又安排了肖叔叔的得力助理和几个靠得住的本分员工来这边帮忙。
当天晚上八点,尸检报告终于出来了。与戒?毒机构说的一样。肖肖死于注射过量的毒?品,但是有一条不同,那就是在肖肖根本没有戒毒的迹象,她身上的针眼都是近几天之内扎的。我听了以后觉得不可思议,摇头对那人说:“不可能,我上一次来看她的时候,她胳膊上的针眼儿已经长好了,而且看着不像新的。”
“小姐,她的两条大?腿?内侧已经被扎烂了,你可以看一下。”说着他找开了报告。里面有清晰的图片。我看到照片上全是针眼的,黑色的密密麻麻。
这份尸检报告很说细,厚厚的,身上可疑的每一处都拍了各种角度的照片。当戒?毒机构的人看到我们拿到尸检报告时,脸都白了。
我现在虽然没证据,但我从种种迹象可以判断,这里真的有见不得光的贩?毒?行为,甚至这里的管理者也参与了这件事。
肖叔叔抱着肖肖不肯让送去火化,我看着他这个样子心一下一下疼,就像被刀扎一样。
“肖叔叔,咱们别这样,已经检查过了,该留的证据也都留了,剩下的就是起诉的事了,咱们总要让肖肖入土为安的。”我说。
肖叔叔还是不松手。我知道这件事不能心急,自己在世上最亲的亲人去世了,而且是这种死亡方式,是人都接受不了。
杜衡没走,他说在当地找的翻译不可靠,怕那人给我们胡翻,就主动留了下来。现在,他留下来才是对我最大的帮助,我没推辞。我知道在什么时候,什么事最重要。
☆、165 媒体的力量
我在这种时候没计较杜衡和我之间的私人恩怨,对他认真的说了一句谢谢。他似乎觉得不敢正面接受我这个谢谢,马上转了一下头,侧过身子自嘲的笑道:“谢什么,我欠你那么多,这只是帮一个小忙,应该的。”
肖叔叔抱着肖肖哭了很久,直到最后血压升了上来,双腿发软,脸色发白时,才被我扶了起来。我把他扶到一旁的椅子上,马上掏出药,杜衡非常配合的递过来了矿泉水。
在我的强烈建议下,肖叔叔听从了我的意见,把肖肖的尸检报告公诸于众,并且放弃了肖肖的**权,让人把她身上可疑的吸|毒痕迹都拍了下来,并且在当地报纸大肆宣扬。
甚至其中几家影响力很大的报纸的报道是杜衡联系的。我不知道他在这里都有什么关系,但是他确实做到了,把肖肖的死炒成了热闹事件。终于有相关部门介入调查,当我们捧着肖肖的骨灰准备回国时,这个戒|毒机构被封门调查,理由是涉嫌贩|毒。
在回国的飞机上,肖叔叔手捧着肖肖的骨灰,一分钟也不放开,眼睛微微闭着,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手上那个盒子上,他一直在喃喃自语。我就坐在肖叔叔旁边,听得很清楚。他嘴里不停的说着:“肖肖,咱们回家了,跟着爸爸回家。”
这一句话,他反反复复说了一路。
我看着心疼,听着心酸,再想到两个月以前,肖肖四肢健全的出国,现在被烧成一捧白灰色的骨灰抱回来,眼睛莫名的酸,也管不住自己的眼泪,任由它流了一路。
肖肖是独生女,家里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她妈妈去世的早,所以她基本上是肖叔叔一手抚养长大的,甚至为了女儿,肖叔叔一直没再结婚。肖肖也争气,不管是上学时还是工作后,她在同龄当中都是拨尖的,一直是肖叔叔的骄傲。在肖肖接手公司以后,更是把公司经营得风生从起,让肖叔叔很是放心。如今,倾注了他所有心血的女儿,给他带来多少年骄傲的女儿,以这种方式离开了人世,对肖叔叔的打击是灭顶的。
我们一到h市,肖叔叔就病倒了。肖叔叔也是独子,现在有的亲戚都是远亲,可以说没有一个信得过靠得住的亲人。老爸与肖叔叔相识多年,知道了这个情况,就把我从公务当中拽了出来,让我每天去医院陪陪肖叔叔。肖肖是我多年的朋友,我本该如此。于是,为了避免与肖叔叔独坐时,不由自主同时想到肖肖,我把球球也带到了医院。
肖叔叔住院期间,我给肖肖选好了墓地。本来准备开一个追思会,肖叔叔摆手说:“算了吧,既然已经走了,就让她安安静静的走。”
所以在肖肖下葬的那天,去的人只有我们七个人,公司帮忙的人四名。我和我老爸,肖叔叔。
这是真正的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时刻,我为了预防万一,提前托朋友弄了一个私立医院的急救车停在墓地,以防万一。万幸的是,肖叔叔在整个葬礼当中表现得异常冷静。只是在我们临走时,他扶着墓碑看了一眼肖肖的照片,低声说:“宝宝,爸爸可能用不了多久就会下去陪你了,你和你妈妈先团聚,要好好的,别和你妈妈生气。”
我听着他的话觉得十分不详,却不知道如何劝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