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2 / 2)

有些好心的大婶会给他一点饭吃,但大部分的时候,他都是靠着在人家的麦地里捡掉落的麦穗或者是山上的野菜用来充饥。

陆徵看到他的时候,他正蜷缩在一个四处漏风的茅草屋里睡觉,底下垫着的是麦秆,身上盖着的是一块已经看不出来颜色的布。从露出来的部分能看到他瘦的皮包骨的手腕,仿佛轻轻用力就会折断一般。

陆徵有些迟疑地喊了他一声,张春的身子一抖,小心地睁开眼睛看了陆徵一眼,随后手指用力地握紧了被子,身子往后缩了缩,眼睛只看着身前的一小片地方,眼珠子不安地转动着。

陆徵看得有些心酸,他明白为什么王大夫会让他来的时候带几个馒头,他尽量放软了声音,将那一包馒头递过去:“这是给你吃的。”

谁知张春听到这句话,身子越发向后闪躲。陆徵没有泄气,他将包馒头的油纸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个馒头,咬了一口,才对张春道:“你看,这是可以吃的。”说完,他将那个咬过一口的馒头又放在那一包馒头上面,向张春那边推了推,然后自己朝后退了几步。

张春小心地抬眼看他,直到他都快退到门外面了,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将他咬过的馒头抢在手里,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陆徵怕他噎到,所以根本不敢过去,只能站在原地担心地看着他。谁知张春只吃了那一个馒头,就又重新缩回了角落。

陆徵曾经喂过学校里的流浪猫,有那种警觉的流浪猫,都只吃人吃剩的东西,如果没有看到人吃,它们也不会吃的。陆徵想不到的是他居然有一天在人类中也见到了这样的情形,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对于张春来说,他天生残疾,又父母双亡,这样的人即便想要卖身为奴都没人要,他艰难地在这世间存活着,也不过是因为人类生来那一点求生的本能罢了。

陆徵心中又是心酸又是一种无奈的愤怒,他知道对于其他人来说,张春是个扫把星,孩子不愿意和他玩,大人也嫌他晦气,或许有一两个像是王大夫这样的好心人,也不过是给一碗饭吃,给一床被褥,再多的也不能够了。

想来张春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才在自己拿出一包馒头的时候,第一感觉不是惊喜,而是恐惧。

陆徵心中的愤懑无处发泄,然而看到张春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样,他只能拿出曾经面对流浪猫的耐心,他将那些馒头每一个都咬了一小口,然后才放到张春面前,表示自己的善意。但这一次,他将馒头放下后,却并没有离开。

张春惊疑不定地看着他,又看了一眼馒头,试探着伸出手去拿馒头,谁知在还没有碰到馒头时又嗖的收了回来。

陆徵装作没有看见这一幕,只是在原地坐着,眼睛也没有看着张春。

很快张春再一次试探性地伸出手,这一次他停留地久了一些,却依然没有拿馒头,直到发现陆徵仍旧维持原来的姿势,他才第三次伸出手,将这一包馒头都搂了过来,抱在自己的怀里。

陆徵在心里轻轻地叹气,这样一个人当然不可能是纵火犯,王大夫当然也知道,他将张春的名字写在上面,或许只是想为这个可怜的孩子找一条出路。陆徵并不想责怪王大夫,这件事情上面,王大夫固然耍了心计,但见到一个这么可怜的孩子,自己怎么可能不动容。

陆徵上辈子是生活在富足而平和的社会,或许在地球上还会有其他国家战火纷飞饿殍满地,但那对于他们来说不过是一条电视上的新闻或者展览上的一组照片罢了,没有什么比将这样一个活生生的例子摆在眼前要有冲击性地多。

陆徵并不觉得自己穿越到了古代就能成为救世主,他不是袁隆平也不是钱学森,他只不过是一个犯罪心理学的大二生,他在这里也不过是极其渺小的存在,他所能做到的,不过就是利用自己所学的知识去抓住犯人,让案情水落石出,让无辜的人不再受害。但是除此之外,他或许还能救一些像张春这样的人。

陆徵看着蜷缩在一团的张春,轻声道:“我明天会离开古宁县,如果你想要跟我走,明日午时之前来金园找我。”

张春只是紧紧地将那一包馒头都压在身下,仿佛对陆徵的话充耳不闻。

陆徵也没有再说一遍,又看了他一眼便离开了。

第一百一十章 对峙中

离开了张春的家, 陆徵又去看了其他几个少年, 却一一否决掉了他们的嫌疑, 剩下的还有两个女人,但这却不怎么方便了。虽说大夏朝对女子宽容了许多,但他一个陌生男人去向一个女子搭话, 总归会给人家造成一些名誉损失,在不能确定凶手的情况下,他却是不能这样做的。

第二天就要离开, 这让陆徵十分焦急, 他知道如果在明天之前不能找出凶手,恐怕就再也没有机会了。而在这种情况之下, 他找到了在这份名单最后面的一个名字。

这个少年的命运与张春极其相似,唯一不同的是, 他姓田。田家总共才七八户人,或许是因为村人对他们的歧视, 故而他们极其团结。这个名叫田勿的少年父母双亡,他寄住在叔叔家,在这一点上他比张春要好很多, 只是尽管如此, 营养不良还是让他看起来比同龄人要矮小很多,而且因为姓田的缘故,也没有孩子愿意和他一起玩。

田勿性子冷淡而内向,平日里也不爱与人说话,经常一个人呆呆地坐在原地看天。有时候村里的孩子欺负他, 他就会用那种阴惨惨的眼神去看他们。

在很多方面,田勿都非常接近陆徵的侧写,只是他们并没有找到证据。这让陆徵有些迟疑,他始终记得老师说过的话:侧写只是辅助侦查的手段,真正能够定罪的是确凿的证据。

陆徵都快急疯了,可护卫们并没有在田勿家找到一丁点证据,只除了一些被他虐待致死的小动物的尸体,而看到这些,让陆徵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想,只是他们仍旧没能找到任何证据。

而在此时,一辆破旧的牛车来到张林的灵前,一个穿着孝服的女人拉着一个小女孩哭喊着扑到了张林的棺材前,这正是张林的妻子和女儿。

张林的妻子牟氏的娘家是在更偏远一些的地方,她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只是带着女儿回娘家小住,居然就听到丈夫去世的噩耗。这一路上她们都是不眠不休地赶路,然而在见到张林尸体的那一刻,再多的侥幸都化为了泡影。

牟氏哭得肝肠寸断,她幼小的女儿也已经晓事,知道父亲再也不会回来,也跟着母亲一起嚎啕大哭,简直让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陆徵在灵堂外看到这一切,停住了自己要迈进去的脚步。他很清楚,若不是要回来救自己和牛大,张林独自逃生是绝对会活命的。所以自己于情于理都该来见见他的遗孀,可真的见到了,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甚至到现在都没有找到真凶,没能还张大哥一个公道。

这时,一名护卫来到他旁边,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一番话。

陆徵眉头微皱,似乎想说些什么,可看到灵堂里痛哭的母女二人,他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面对护卫询问的眼神,他缓缓地摇一下头,又摇了一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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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晚上,陆徵心事重重地坐在容禛对面,魂不守舍地在吃饭,只是筷子上的菜掉了他也没发现,仍旧将筷子往嘴里送,容禛看不下去,一把拦住他。

陆徵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就看到容禛满脸不赞同地看着他:“你若再不好好吃饭,我可就要亲自来喂你了。”

陆徵尴尬地瞪了他一眼:“知道了,我好好吃就是了。”

容禛叹了口气:“我都听说了,这件事上你没做错什么,你只是做了你该做的,要如何处置那个孩子,本就不该由你来做决定。”

“可是……”

陆徵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外面传来敲门声,他纳闷了一下,容禛已经说道:“进来。”

青鸾面色严肃地推开门:“殿下,田家人带着家伙去堵祠堂了。”

“什么?!”

陆徵猛然站起来,容禛的脸色也有一些沉,这乡民之间的争斗若是一个不好只怕会伤亡惨重,若是将那田家人逼急了,到时落草为寇,这对于他们来说也是一个极大的麻烦。

容禛也顾不得自己的伤了,站起来道:“备马,我与你们一同去看看。”

青鸾也知道此事麻烦,可相比之下容禛的安危却更加重要,他不禁将求助的目光投向陆徵。

陆徵当然也知道轻重缓急,他深吸了一口气,对容禛道:“此事因我而起,我去处理最合适,你身份贵重,反而不适宜出现。”

容禛看着陆徵:“你可知道这其中有多少危险,你从未见过这种场面,只怕撑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