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意殿。
夏日早已没有了春天的明媚、秀丽,融融的阳光只把迭迭重重的云朵,把镶嵌在树木绿意的屋宇、把摆列在殿屋中的华丽摆件一古脑地融合起来,甚至连行人也融合了进去。
大殿中处,被绿意隔开一片小方地,那里正站着整整齐齐的几排选秀女子,统一着淡粉色的衣裙,一头青丝只由几根簪子束着,却半分不影响她们年轻的美貌。
各个粉面描眉,生得肌肤胜雪,粉裙隐约露出苗条体态。
只是她们美人的头上都各顶着一碗清水,她们端正着身子。即使烈日照着她们,汗珠从额角流下,也不敢多加动弹,生怕一个不慎,就把头顶上的水给倾洒出来。
掌事的嬷嬷在几排秀女之间慢慢地穿行,观量着哪个秀女身形歪了。待会东厂厂公秦肆可是要过来巡视的,她可得将这些秀女都给先教明白了。
掌事嬷嬷一眼尖就瞧见旁边有个女子在悄悄地动着手臂,头顶的碗也有些歪了,甚至还有几滴水沿着发丝滴落下来。
掌事嬷嬷立即上前去,却发现这女子似乎不是中原人,反倒生得一副西域女子模样。俊俏白皙,双颊至颈光洁如瓷,鼻子挺翘,小嘴朱红,眉毛微微拧着,确是带着中原女子少有的一股英气。
这倒是生得一副不同于其他女子的模样,若是让皇上见着了,指不定就一眼得了青睐,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
掌事嬷嬷本来还想骂一句,这么一想,就缓着语气说了她几句,“你可别再乱动,头顶上的水都要跌了呢。”
那女子似是本就心中不爽,见掌事嬷嬷一过来,就立即伸手拿下头顶上摇摇欲坠地水碗,怒气冲冲道:“这水都顶了一个时辰了,怎么还要顶着?”
掌事嬷嬷见这女子脾气有些烈,竟然直接顶撞于她,不禁冷下语气来,“快给我站好了!若是东厂厂督见到你这样不遵守规矩的秀女,定是直接弃了,哪里还似嬷嬷我这般好说话?”
西域女子生性豪气,她本是过路的商人之女,觉得皇帝选秀有些意思,便兴冲冲地报了名字上去,却未料想自己真是被选上了。
她本还有些欣喜,却不知成为秀女之后还要在这烈日下头顶着碗水暴晒、还不能动弹,受此折磨当真是令人心头不快。
她气得本想一走了之,却从嬷嬷嘴里听到了一个陌生的词“东厂厂督”,不禁笑了笑,“这东厂厂督又是什么人?我们这一大群女人都得等他来看不成?”
掌事嬷嬷咬牙,连忙呸了她一口,“东厂厂督岂是你能亵渎的?”
掌事嬷嬷话音刚落下,只听得院外一声粗如公鸭嗓的声音传报,“东厂厂督和厂督夫人驾到!”
掌事嬷嬷心一惊,立即不管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了,连忙向门口走了几步,就见一个身形高大之人,步履从容不迫地从外院走了进来。
一贯的玄底赤金曳撒,在阳光底下微微闪着。他面无表情却带着些阴沉的气势,眼神倨傲地撇过院中的一众,带着沉重的压迫力。众秀女皆为一惊,更加用力地挺着身形,万分都不敢出错。
掌事嬷嬷立即低着头恭恭敬敬地施礼,“见过督主。”
秦肆低低地“嗯”了一声,就算是应过了。
掌事嬷嬷抬头却见秦肆身旁还有一人,容貌清秀,眉眼温顺,方才听得太监传报,这才反应过来这女子便是秦肆近日新娶的厂督夫人。
嬷嬷连忙又施了个礼,“见过厂督夫人。”
她本以为厂督夫人也是个性情高傲之人,却不曾想到夫人也回了礼,“嬷嬷安好。”
掌事嬷嬷一怔,倒是随即就反应过来了,立即便要请着他们到阴凉处入座。却听得身后人群中传来一道带着讽刺的声音,“我还想着东厂厂督是个什么身份?原来不就是个太监。”
掌事嬷嬷身子一抖,这西域女子不知好歹竟当着秦肆的面惹事了,嬷嬷刚欲转头骂她,却见秦肆微微抬手,示意让西域女子继续说下去。
秦肆眼眸转动着看向一众秀女中的西域女子,眼神有些阴冷。他模样生得俊俏,这么冷不丁地盯着人,倒是带着几分勾人心弦的意味。
可与秦肆愈发熟悉的青黛确是知道的,秦肆有些恼怒了。她虽有些钦佩西域女子的直言豪爽,却也怕女子因这不分场合的心直口快而徒生祸端。
西域女子适才被那阳光晃了眼,只看得那一身太监的官服,如今见着秦肆的样貌,倒是感叹了一声,“东厂厂督的模样生得倒是不错,怕是比我们这些秀女还要艳上几分,厂督怎么不向皇上自荐一下?”
掌事嬷嬷心里凉了又凉,那西域女子见无人阻挡却愈发地口无遮拦,心高气傲道:“早就听说中原皇宫的太监是没有根的,我倒是起了些兴趣。若是你肯让我瞧瞧你那无根的下身是什么模样,让我过个眼瘾,我便忍着留下来再做个几天秀女!”
空气似乎变得更加凝重了些,连温度都下降了好几分,一众秀女早就惊恐得不敢动,生怕旁边口出狂言的西域女子惹出事端,殃及池鱼。
秦肆面上表情几乎没有变化,身后的青黛地脸色倒是一阵青一阵白。这西域女子一开口就戳人痛处,又是在那么多人面前丢了秦肆的脸,怕是心狠手辣的秦肆不会轻易放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