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可能呀,颜侧妃一直以来都挺安份的,连林选侍的院子都不去,每日就是闷在偏院里发呆,从来没有听说过她来打探买通正院下人的消息,就连她院里的丫鬟,都没怎么去过正院。
徐王妃无法将整个端亲王府的下人都收於掌中,但起码自家院子里的近身人,她是很放心的。
而现在发生的事,却像是明明白白地在她脸上抽了一巴掌一一醒醒,铁桶漏水了!
心思深的人,往往也容易把人与事往复杂了想,往坏处想,要把平面的事想成三维,里里外外都推敲一遍,还觉得不合理。只是世间的事,少了一环,有时就难以把逻辑连上,徐王妃不知道她有金手指,光用吃的,又不可能直接吃出问题来,就只能往奸细处想。
“妹妹此举为何意?”
“回王妃,妾是认为,方才妾身吃的那道红烧肉里有问题。”
要说耿直,颜欢欢认第二,恐怕只有赵湛能争个第一了。
该委婉的时候,她能游半天花园,绝不说重点,要一针见血的时候,一句话能交代的事,一个语气词都不会多出来。
☆、第038章
“回王妃,妾身是认为,方才妾身吃的那道红烧肉里有问题。”
颜欢欢轻蹙柳眉,端是一副受惊后的忧愁模样,虽然王爷不在,但她的戏依然交得很足,充分表现出了一个吃到掺有毒物菜肴的侧妃该有的惊惶与不安。这时,她抬眸,看向徐王妃:“妾身已经遣人去太医局请太医来,如果真有问题,还请王妃娘娘替妾身主持公道。”
“侧妃话里的问题,所指何物?许是管事不慎购入了腐坏的肉,侧妃受此般折腾,待我查出来,当然会还你一个交代,”
徐王妃扬眉,想出来的解释也合理,暗示她最好顺着台阶息事宁人:“但为此惊动太医局,妹妹不会觉得不妥吗?”
话里的问题,所指何物?
当然是屎里有毒了。
……不对!
颜欢欢一眨眼睛,眼眶湿润,忆及那放到口中的香菜味儿,再眨眼,泪水刷就下来了,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捂住脸嘤嘤嘤地哭起来:“妾身自小舌头灵敏,是药材的味道还是肉腐坏了,一尝便知一一若肉坏了,*的臭味明确,妾身只吃一口就应该吐出来,也的确不至於请太医来,可药材,妾身尝出了味道,却不知道放的是何种药材,是不是害人的东西!这……万一妾身……怀了呢?”
会心一击,堵得徐王妃差点心肌梗塞。
“妹妹莫慌……”
颜欢欢截住她的话,乱其思维节奏:“妾身好方!”
【恭喜宿主激活杂系表情包之‘我好方!’……这个表情包并没有什么卵用。】
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泪意,差点被系统的插科打诨生生憋回去。
在颜欢欢波澜壮阔的上辈子里,为了学习演戏,报过不少表演班,其中有一次,遇上一个打着港剧tvb旗号的神棍班,只有情景没有台词,学得稀里糊涂,什么表现派演技没学到多少,倒是学会了如何用不同身份即时编出像模像样的台词。
概括来说,就是胡说八道,粗俗点表达,即是瞎几把吹。
“王妃娘娘比妾身识大体,但最近王爷都有宿在妾身处,万一妾身怀上了孩子,又在这里不察遭奸人所害,那罪过,妾身就得先担一半!恨奸人心肠恶毒不得好死,也恨自己没保护好王爷赐给妾身的孩儿,”
颜欢欢先骂了个爽:“王妃娘娘持家有道,妾身听王妃娘娘的话,绝无半点不从,但惟有这件事,希望娘娘体察妾身的心情,妾身不是为自己着想,而是为王爷的精……”她一顿,极其利落地跪了下来:“骨肉着想啊!”
徐王妃被跪懵了,下意识就要扶她起来:“妹妹这是何必呢?先起来,你没错,别跪了,先起来。”
“若真出了事,妾身实在无颜见王爷,也没脸坐着了!”
话虽如此,却是扶着徐王妃的手利落地坐了回去。
颜欢欢脸上犹有泪痕,她知道王妃明面上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动她,也没这个精神来责罚她一一恐怕全副心机都在想怎么收拾这烂摊子了!於是她十足无赖,表现出来的模样,要是上了电视剧,都要被人截成表情包弹幕吐糟的智障,一边擦泪嘴上不停的诉苦,王妃不爱听还不行,拉着她问她意见,谁敢碰地上桌上的证物她就哭。
优雅从容讲道理,就容易被深谙规则玩法的土著带进了节奏。
这一点,颜欢欢很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123言情宅斗小说看了不少,可人家有作者光环,削弱周边人物智商,兼带给主角反杀机会,她有么?她连刻薄话都习惯带上别人的亲戚,与王妃身份有别,撕起来,她有理都变没理。
但作为一个在市井混生活多年的华夏人,一个对‘按闹分配’法则用得炉火纯青的大好青年,颜欢欢知道怎样才能在这个情况下拖延住身边的敌人,并且让她秀才遇着碰瓷儿的,有理说不清。
终於,拖到太医秦容玉来了。
一开始说端亲王侧妃抱恙,秦容玉内心是拒绝的。
虽然他只是太医局里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但干这行的都知道,看什么病都行,给宗室妇女看病最为麻烦。先不说那点下药装病的宅斗伎俩,治好了那是应该的,治不好虽然也不至於掉脑袋,但名声也难听呐,而且女人还特难治,望闻问切都做不全,稍为多看两眼,看的是那青白的脸色,她家男人就不乐意了,以为太医要污了她清白似的。
以前有位高手,还搞出悬丝诊脉这种技艺。
讲点道理好不好,大家出来当医生,好好做饭不行吗,非要玩小当家那一套?弄得这么玄乎,以后让踏踏实实摸手腕的太医怎么活?
秦容玉做不到,以他的医术来说,别是绑根丝线让他诊脉了,绑根粗如儿臂的麻绳他都摸不出来!
一路上,他只希望,这端亲王侧妃不搞事。
悬丝诊脉,那是给宫里娘娘公主留的绝活,说得厉害,也不过是事前让太监代劳了而已,宗室原是不那么讲究的,都知道太医治病,只是想治人,不想上人,但部份娇气的姬妾夫人,怕夫君嫌弃,坚持要竖道屏风隔着太医……得,那还看个鸟?必然纠缠安抚一番,又得加班了。
愁,真的愁,愁到一半,在路上遇上了端亲王,秦容玉认出了他,他却没认出一个小小太医来。
秦容玉转念一想,端亲王在朝中风评甚高,想来是个明理人。
若是事关后宅争端,有王爷在场镇着,也好处理许多,就上前请安搭讪一番,既是同路人,便结伴同行。
这一同行,时间上便耽搁了一下,红烧肉都凉了,徐王妃多次想找理由将之撤走,然而颜欢欢眼睛像旋开了的水龙头般,说哭就哭,愣是不让她撤走,她若是强硬坚持,就更惹人怀疑了。
徐王妃只怕影响王爷对自己的观感。
她现在抱有的最后一丝希望,就是太医医术不精,她下的药味又极淡,测不出来,大家平平安安,共建和谐后院。
当太医与端亲王一道回府,还没走到偏院来,徐王妃就听见下人传来的消息,心头猛地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