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主战,他一心主和,又不愿意承认自己年岁大了,失了征战的心,她的一曲,为他拨开了积压多日的阴霾,连带着对她的观感都好了起来。
虽然不出三天,皇帝就连会颜欢欢长什么样子都忘得一干二净,但当下的一时之喜,已经为她捞到足够多的好处。
而回到府中的颜欢欢,还不知道自己的去处已经定了下来。
李氏一听女儿回来了,饭也不吃,搁下筷子就奔至府门,丫鬟在身后跟得气喘连连。颜欢欢刚被丫鬟的搀扶着下了马车,便被一个柔软的怀抱圈住。她抬头,第一次发现娘亲也能跑得这么快。
李氏是典型的古代贵妇,规矩比天大,颜欢欢从来没见过她焦急慌乱的模样。
而她上一次急成这样,就是颜欢落水后在榻上发高热,浑身冒汗,大夫说她要‘不行了’的时候。
“娘……”
颜欢欢揪住她的衣角,眼眶湿润。
颜府虽然算不得真正的高门大户,可也是正正经经的当朝为官的,选秀家家户户都心系自家女儿,为了能早一刻知道消息,便成了太监丫鬟们喜赚一笔的大好时机,这点事无伤大眼,皇后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李氏也不例外,颜欢欢人还未回到府上,她就已经知道女儿被赐珠了。
“回来便好。”
李氏抹眼泪,冷静下来后,也不想这般失态教下人看了去,平白让罗氏看了笑话去。
二人回到房中,将檀纹唤进来,显然是要说母女间的体己话,顺带嘱咐一下陪嫁时应该注意的事项,没想到颜清知道妹妹回来后,居然跟先生称病,匆匆赶来,敲门时,一张俊脸红透,全是汗,舔舐过他的轮廓。
檀纹开门时,吓了好大一跳:“奴婢见过大少爷。”
颜清点点头,越过她向李氏行礼请安,动作规矩,可是止不住起伏的背已经出卖了他一路跑来的事实。李氏自是心疼亲儿子的,连忙扶他起来,按到座上:“你这孩子,急什么?娘又不会跑了去。”
“儿子知错,”
虽然李氏的话不是真的在责怪他,但习惯使然,他还是老老实实的认了错,再抬首,汗珠滑至他的下巴,滴落地上,狼狈得有几分可怜巴巴的:“……但是欢欢要走了。”
变声期后,颜清的嗓音越发低沉,这时闷闷地说话,更是沉得要听不真切。
颜欢欢鼻尖一酸,眼泪冒出来,啪嗒啪嗒地落到地上。
换作别的灵魂成年人,恐怕会极力憋住泪意,可是在她看来,没有外人,离别在即,明日又不需见人……
想哭,那便哭了吧。
真情实感的眼泪在心疼自己的人面前才有意义,嫁了出去,那才是真正的没必要哭。
见她落泪,颜清登时慌了手脚,檀纹跟李氏还没反应过来,他就踏上前捧起她的脸,以手帕擦去她的眼泪:“可是在宫里受委屈了?”
“没有,”颜欢欢吸吸鼻子:“就是不舍得你跟爹娘。”
说话还是有条理的,可见没哭慌神。
她是真的舍不得,但不至於无法接受。
一个成年人,经过初中高中,都理应明白,不是每一条鱼,都生活在同一片海里,江流不息,离别本属自然规律。
但明白归明白,还是会舍不得。
颜清心疼得不得了,替她擦眼泪,手轻拍她的肩,终是没有像小时候一样,拥入怀里安慰。他克制而守礼地尽了一个兄长的责任,相比起妹妹即将出嫁,他更恨的是自己的无能为力一一太年轻,想往上爬,不然妹妹无论嫁去哪一户人家,受了委屈,他都没有让对方忌惮的资本。
他攥紧了拳头。
“大哥……”
颜欢欢想到很多事,她没有依赖人的习惯,自然也不会去责怪爹娘兄长不够有权有势,作她有力的后盾。她想到的是,上帝把一些好处给了她,却拿走了她最想要的东西,如果可以,她也愿意守住这一个家,不上不下地活着。
但年代不容许她这么做。
在婚姻自由的二十一世纪,双亲早亡的她没有可以留恋的家庭,待她有了疼爱自己的亲人,又要被送到另一个家庭去,争个高低,可能这辈子再也见不了几回亲人。
她仰起脸,止住了眼泪,似是哭够。
其实何来哭够一说,只不过是想通罢了,她破涕为笑:“欢欢以后会想大哥的。”
颜清不信,支檀纹去拿一碗糖蒸酥酪来,待她回来时,他又抢过碗,要亲自喂妹妹一一这是他所能想到,为数不多,让妹妹开心的方法。
李氏想到另一件事:“圣上赐了珠,不知最后会许到哪一户人家。”
“三位皇子都还未娶妻,或许在他们之间,”颜清抿唇:“莫非是太子。”
储君的妾,若是得宠,日后登大位,就成了有位份的娘娘了。
若想进宫,似乎是一条最好的坦途。
“这些也轮不到我去想,”
谈到这个话题,颜欢欢倒不大介怀,反正决策权不在自己手上一一只是若嫁不了太子,要想办法再进宫,真是难於登天,得跟系统好好合计:“娘亲莫要太担心,随遇而安罢,嫁谁不是嫁呢?”
三人谈了一晚上,晚膳时份,回来的颜木已知儿子装病的事,倒也没太责怪他,只说等妹妹出嫁了,自行领罚去。
颜清当然没有异议。
是夜,东华宫中的晚膳。
赵渊早已知道自己的正妻对像,倒不像三弟那般急躁,想知道哪位姑娘是自己的发妻。
天下皆是他的女人,谁坐正,压根无所谓。
他感兴趣的是另一件事:“父皇最后替二弟三弟挑了何家姑娘?”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