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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臣的掌心娇 忆沐 3806 字 2天前

第十六章

宋云桑紧张看裴孤锦。有那么一瞬间,她感觉裴孤锦冷漠的面容出现了一丝裂痕,从中漏出了些许痴迷与炽烈。那一刻她甚至以为,裴孤锦会立刻扑上来,撕了她的衣服……抑或是撕了她。可下一秒,那贪婪的欲望便不复可寻。痴迷与炽烈扭曲成了咬牙切齿的愤怒,裴孤锦压着声音低吼:“我让你松手!”

他看起来真的太凶了,凶到能让人只注意到他的煞气腾腾,而忽略他那俊美的长相。宋云桑哆嗦了下,老老实实收回了手。裴孤锦依旧愤怒:“往后没我的允许,不许碰我,不许说那些话!再敢和我拉拉扯扯……”

宋云桑红着眼看他,裴孤锦的话顿住。他咬紧了牙,半响才挤出一句:“你还委屈上了——”

宋云桑听言,缓缓眨了眨眼,神色间有些迷茫。这却让裴孤锦反应过来,那红眼眶不是宋云桑要哭不哭,而是刚刚被他用手指擦红的!

宋云桑便见裴孤锦脸色变了几变,表情十分一言难尽,却又半天没说出话。她鼓起勇气辩白:“是大人先抱我的。”

又是“刺啦”一声,裴孤锦彻底扯烂了油纸包。他捏着那烧饼,低喝道:“闭嘴!坐去对面!”

宋云桑只得起身,坐去了他对面。裴孤锦大口撕咬着烧饼,仿佛那不是个烧饼,而是与他有血海深仇的宿敌……宋云桑贴紧了马车壁,怀疑他在杀鸡给猴看。

车厢内有长久的安静。裴孤锦吃完了烧饼,又缓了一阵,似乎是恢复了平静:“宋小姐不必装出这副战战兢兢的模样。你既然敢去找我娘,还有什么是会怕的?”

宋云桑一愣:“……我没去找过你娘。”

裴孤锦哼了一声,似乎是不相信。宋云桑不敢让他误会,解释道:“我真没去,我都不知道你住在哪。”她顿了顿:“大人之前说,府上除了仆役只得你一人……我都不知道你娘还在府上。”

其实她根本就以为裴孤锦是父母双亡。她不知道裴孤锦的家中事,一则裴孤锦身为锦衣卫指挥使,家中情况本就没多少人知晓。二则裴孤锦不主动告诉她的事,宋云桑也不曾费心去了解,毕竟她是真不愿与裴孤锦有牵扯。宋侯爷只想为她找一家世清白的小门小户,往后生活顺遂和睦便好。而以她的条件,可选的成婚对象实在太多了,却绝不包括裴孤锦。

只是这话现下却不能说。裴孤锦嗤笑道:“那宋小姐定是也不清楚,我府上养了数十美娇娘,却迟迟不肯收心成婚。我娘着急坏了,一直想找个好人家的姑娘逼我成亲生子?”

宋云桑愣住。她眼睫轻颤,半响方张了张嘴:“我……我不知道。裴大人不是说,你府上后宅清静么?怎么就、就养了数十美娇娘?”

裴孤锦一扯嘴角:“早告诉你我收了那许多女人,你还肯嫁给我?现下不一样。爷对娶你没兴趣了,自然懒得费力气骗你。”

宋云桑呆呆看他。裴孤锦竟然一直在骗她!他接近她,只是因为他娘亲逼他成婚,而他觉得她条件合适。他甚至已经有了数十妾室!

——这人,实在太坏太过分了!

裴孤锦还继续道:“我知道,今早爷抱了你,你生了不该有想法。可那是做给曾元良看的。实话便告诉你,曾元良是我娘的眼线。昨夜我娘突然找我去,向我逼问你的事,还催我赶紧娶你进门。她连你生辰八字都有了,难道不是宋小姐令人向我娘透漏的?”

她的生辰八字?这还真不是一般人会知道的。宋云桑这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她心里乱,却还是解释道:“可是,我真没有……”

裴孤锦倾身凑近,打断了她的话:“宋小姐果然厉害,心思都动到我娘那去了。可早说过,我改主意了。女人太烦,这辈子我都不会供个正房在府上。宋小姐若是还铁了心要贴上来,也行。我府中已经养了数十姑娘,也不差你一张嘴。往后便在我府上做个伺候人的,嫁娶什么,你想都别想。”

这番话说完,宋云桑脸色白了,抿紧了唇。做个伺候人的……这和外室有什么不同?甚至还更不堪。说什么改主意了,不就是看到她爹爹失势,觉得她不再是个好的成婚对象。无怪那次包厢中,魏兴说裴孤锦不曾提起与爹爹的争吵,因为裴孤锦根本就不是在计较那次争吵。无怪她爹爹遭难后,裴孤锦便对她如此冷淡,因为他的真心本就没有几分……

这消息的冲击太巨大,让宋云桑下意识忽略了其他疑惑,就比如,曾元良真是裴孤锦他娘的眼线?她定了定神:“我真没找过你娘亲。曾元良既是你娘亲的眼线,许是他从哪弄到了我的生辰八字也不一定。”

宋云桑勉强道了这一句,便垂下了头。裴孤锦看着,心中咯噔一下。他只怕她下次还来勾引他,这才说了这番话。她再这么来几次,他真会管不住自己。可这话显是说重了,她不开心。

话已出口,裴孤锦也没法收回。他有些烦躁扯了扯衣领,强自露出了个嘲讽神情以作应答,便抱臂闭上了眼。宋云桑也不愿与他多讲,再没有说话。两人就在这古怪静默中,一路无言到了邻县。

惠妃父亲刘大人是位御史大夫,户籍就在邻县,致仕后便回老宅住下了。他膝下只得惠妃这一位独女,还是老来得女,自是疼爱无比。他原想着为她招位赘婿,却不料赶上了圣上选秀,他女儿入了圣上的眼,不仅入了宫,几年时间,还步步高升成了惠妃娘娘。

惠妃得宠时,曾为父亲翻修家宅,现下那院子在县里是一等一的气派,可现下,却是门庭冷落。听说就在几天前,这宅院还十分热闹,许多惠妃的远亲都投靠住在这里,希望能得到帮衬。可惠妃私通太子之事一出,这些亲戚便纷纷连夜告辞,就怕圣上震怒之下,他们会被牵连。不止远亲,没有卖身的仆役都跑了大半,现下宅院里见不到几个人。只是圣上被刺激得不轻,当晚便大病一场,倒还没时间处理惠妃的母族。

宋云桑跟着裴孤锦几人进了府,在厅堂等候,却迟迟不见惠妃的父亲刘御史。家丁们一番寻找,最后将他们带去了惠妃闺房。宋云桑在那个女儿家的房间中,见到了须发皆白、形容憔悴的刘御史。

裴孤锦立在门口,唤道:“刘大人。”

刘御史正对着墙上一副花卉画出神,没有搭理他们。早晨的阳光透过窗棂,打在老人清瘦的身体上。朝阳与迟暮交织,画面莫名凄凉,宋云桑一时有些怔愣。

她昨夜求得裴孤锦答应同行后,便仔细回忆过这位刘御史,依稀想起爹爹对此人的评价是:铮铮风骨、嫉恶如仇。可这一刻,她没看到风骨,只看到了一位失去女儿、悲痛惨淡的父亲。

曾元良见刘御史没反应,大声咳了几下。刘御史这才转向他们,仪容倒还算体面:“怎么,圣旨来了?”

裴孤锦进了房,于厅堂踱步一圈,最后在刘御史面前站定:“圣上令我彻查惠妃私通太子一案。有些问题想询问刘大人,还请刘大人配合。”

刘御史神色格外沉静:“双双她做不出私通之事。你们若想从我这得到什么‘罪证’,还是趁早死心。”他又去看墙上那花卉图,姿态倒是有了几分傲骨:“老夫孤身一人,已是了无牵挂,没有什么可失去的。”

裴孤锦淡淡道:“刘大人不必这般抵触。裴某此次前来,其实是想来查探令爱可有冤屈。”

刘御史转头与裴孤锦对视,片刻后漠然收回视线:“老夫虽已致仕多年,可裴大人的威名,还是有所耳闻。当年你能做出那种事,你的话,我便第一个不信。你也不必在我这白费口舌。”

第十七章

京城中,裴孤锦的“威名”的确远扬。这位指挥使大人在市井人家,也是位能止小儿夜啼的人物。传言他吃人心喝人血,是画皮一般长相惑人实则可怖的妖物。当然这种失真的传言,宋云桑是不信的。可她却知道,几年前广为流传的,裴孤锦与清流士子结仇的事迹。

这几年,圣上求仙问道太过,朝臣们纷纷上书。圣上多数时候装聋作哑,偶尔被骂得烦了,就责令锦衣卫廷杖一批臣子。一次,负责廷杖事宜是裴孤锦,彼时他还只是锦衣卫指挥佥事。廷杖时会拿布巾堵住口舌,一则防止受刑者痛狠了咬舌,二则防止受刑者吱哇乱叫,惊扰了宫中贵人。

士子们是偷偷感谢这个小习惯的,他们觉得受痛哭嚎,实在有辱他们为国为民的气节风骨。不料裴孤锦偏偏另辟蹊径,以小板子压住人舌,不会咬舌,却不妨碍受刑者哭喊。那天受刑者哭嚎声一片,有硬骨头忍住了没叫唤,裴孤锦便亲自下场,使着暗劲一杖叠着一杖打,终于给人打得哭天抢地起来。

这次廷杖,宫中鬼哭狼嚎声不绝于耳,士子们前所未有的丢脸。皇上却是圣心大悦,不久便升了裴孤锦的官,可裴孤锦“佞臣”“酷吏”的名声却就此传开,裴孤锦与清流士子的仇也就此结下。

这事发生时间是三年前,刘御史早已致仕。可他曾做过科举考官,门生甚多,那个被裴孤锦亲手打哭的臣子,便是他的得意门生之一。刘御史厌恶裴孤锦,不相信不配合裴孤锦,也实属正常。

宋云桑听了刘御史的话,心中咯噔一下。裴孤锦不是个好脾气的,似乎除了圣上和曾经的她,其他人给他脸色,他都会变着法子奉还。宋云桑不信他有耐心和刘御史周旋。果然,裴孤锦面色平淡道:“曾元良,你去问他。”

宋云桑昨日陪了裴孤锦一天,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问讯时,若是碰上不好好交代的刺头,裴孤锦一般不会直接下场,都是让曾元良去逼问。而曾元良看着是个亲和的,其实是个笑面虎,逼供起来手段狠毒。宋云桑被裴孤锦支开了,没见到曾元良用刑,可刑讯后奄奄一息的人,她却是见过的……

宋云桑转头再看刘御史。老人.妻女已逝,是真将生死置之度外,打定了主意不配合。如此人物,宋云桑不认为曾元良那惯常手段能成功。她不愿刘御史白白受一场折磨,而他们还得不到有用消息,没法为太子翻案。眼见曾元良笑嘻嘻应是,而裴孤锦则转身打算离开,宋云桑急急拉住了他的衣袖:“裴大人,且等等。”

裴孤锦停步,偏头看她。宋云桑朝他露出了一个笑:“何必劳烦曾大人,不如让我来问他吧。”

裴孤锦盯视她:“宋云桑,你又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