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银子?”景元桀轻轻蹙眉。
“对啊,估计银子还不够,越多越好。”路十连连点头。
“送一箱金子?”景元桀看着路十笑呵呵的样子,声音幽缓,眸光微询。
路十忙点头如捣蒜,整个精气神好像都明亮了,“对,再送金子。”话一落,便觉得不对,一箱金子又不好扛,又不能大肆带出门,那……
“算了。”景元桀突然对着路十和路十一挥挥袖子,语气极浅,“果然,你们不靠谱。”
路十和路十一顿时面面相觑,然后,耷头焉脑的的打算离开,他们就说嘛,以太子之智,怎么可能轮到他们给意见,不过,这个想法刚落下,二人离开的身形,差点一个趔趄跌倒。
“不过,倒也可能,可以,一试。”景元桀道,语意轻然,似还真的有这个打算。
然后,空气中,路十和路十一再互相对视一眼,当即觉得这世界玄幻了,他们竟然能左右太子的思想了。
太子送女子礼物就够惊天地泣鬼神了,还如此纯然的向他们请考,还好像,接受了……
世界太玄幻。
不过,这厢大殿里,声声密语,一计一谋,那厢,躺在床榻上的云初却陷入了一个又一个的梦中,梦有好有坏,纷纷绕绕,前世,今生,所有经历过的片段,如白驹过隙,又如缓慢的长电影,一幕幕,自脑中掠过,最后,交织成一片雪花与血花夹杂的诡异画面定格。
空洞,深邃,幽长。
而这幅画面正中央坐着一个人,一名女子,一名身着素白纱衣,长发飘飘的女子正在手抚琴优雅,琴声幽幽,低高山流水,又似重鼓敲击,让人几近酣畅淋漓,又小调缓缓曲水溪溪,让人想靠近,又不得靠近。
而女子身后,似洪水奔欲出,而两旁,又桃花夭夭灼灼其华,一切,光怪陆离,好像,又越来越远,到最后,就像是站在玻璃外面看世界,冰粹而迷蒙。
梦境中没有血雨腥风,却让人无端觉得压抑,又无限深远,云初内心拼命渴望想敲开面前的玻璃,想看清那正抚琴的女子面容,可是,却想往里瞧,那面容反而就越模糊,与此同时,好像,那女子弹琴的身影也渐渐开始变得迷糊了。
“云初……”然后,那道身影的声音好像自远方幽幽的飘来,轻细,温柔,在唤她。
云初想回应,可是,却陡然觉得惊悚,她的手脚竟然不知在何时,被禁固住了,然后,她亲眼看到自己的手脚一点一点好像也变得虚幻。
“云初,我是娘……”而这时,那远方的声音又在唤她,一遍又一遍,陡然频率加强,分贝变高,轻细温柔都转瞬间变得凄厉而哀绝,让云初一瞬都觉得脑了被无数声音充斥着,摆脱不能。
“我是娘,我是娘,我是娘……”一遍一遍,声声历历,如地狱中诛人心神的魔音……
“啊。”陡然一声尖叫,云初眼眸睁开,当即坐了起来,眸底一刹寒芒绽放如霜雪初降。
“别怕,是梦。”身旁突然有熟悉又无比真实的声音轻柔响起,且腰间一紧,云初偏头一看,是景元桀,此时凤眸里光束凝实,正一瞬不瞬的看着她,同时,景元桀抬手,温柔的帮云初擦拭着她额间的细汗。
微风自殿中的窗户吹进来,落在额上微微凉意,云初顿时灵台一阵清明,这才恍然发觉,因为方才的梦,她的额头上竟然已经布上了一层薄汗。
“梦到什么,吓成这样。”景元桀的声音这时又无比轻柔的响在云初的耳边。
云初的情绪也收得极快,眼底寒芒早一瞬不见,将脑中方才那离奇鬼怪梦的挥开,抿唇一笑,“没事,就是好像,梦到了我娘,然后……”云初突然话锋一转,浅笑明睐的看着景元桀,“然后梦到你把我抛弃了。”
闻言,景元桀帮云初擦汗的动作一顿,然后看着云初,漆黑如幽谭的眼底束急速一阵翻涌后,前所未有的澄清,好似,要把云初锁在自己的眼眸里似的。
“干嘛这……样?”这种表情,云初表示有些摸不着头脑。
“云初,这一生,除非你抛弃我,否则,我不会放弃任何可以和你在一起的机会。”景元桀似清泉敲石般低沉醇厚的声音在殿内响起,格外的清晰,落心,化透。
云初看着景元桀这般认真的模样,眸光翻了翻,她不过就是开个玩笑而已嘛,他这般认真,不过……这厮,每次不说甜言蜜语,可是无心一句,自心而出,便成了刻在心间的磐石般。
云初的心头微微发烫,这一刻,明明很想沉默,可是,偏就心间特想矫情一把,遂以扬起头,眸光闪亮,“那,如果有一日,江山和我不能并存,世人皆骂你为女色所迷,要你除了我呢。”
景元桀轻轻一笑,没说话,只是看向云初的眸光越发的温柔了些,总是灌着碎晶如雪的眸子也一点一点明亮。
云初笑笑,他的温柔已经是答案,当即努努嘴,想抬手,想拉拉被子再睡一会儿,可是才发现,手上还真是没一点力气,对哦,她这才想起来,她是因为什么才睡过去的。
而云初才刚发现这个事实,面前那绣着似锦繁花的丝缎被褥上已经出现一个指节如玉,筋骨分明的手掌,而那手掌似乎隔着中衣在她肩膀上轻轻一触,然后又轻轻一掸,被子便已经完好的盖在她的肩上。
嗯,武功真好,做点占便宜的事都如此理直气壮,让人佩服。
云初翻一个白眼。
“算你有良心。”云初紧接着又一哼,之前把她弄得那般累,不过,还好,帮她清理了身子,还好歹给她穿了中衣,没让她直接裸奔在他眼下……
“如果真的有那一日,那,我愿为你,举世为敌。”云初刚躺好,闲顶上景元桀的面孔却陡然放大,然后,温热的气息,伴随着清清寂寂的声音拂在她的脸上,也响在空旷的大殿里,飘浮在春意融融的床榻上间。
云初在目光呆滞一瞬之后,这才明了,景元桀是在回答她方才的问题。
她不过就是随意一说而已,她和他,到不了那一天的。
而景元桀看着云初,话声落间随即一笑,手顺势一捞,将云初抱进怀里,躺下,睡觉。
虽然这些日睡觉一直紧挨着,可是,到底……
云初的身子突然往床里处躲了躲,“景元桀,你别靠那么近。”
“想抱着你。”
“你抱着我我睡不着。”云初微恼。
景元桀却不以为意,声音平缓,“可是,不抱着你,我睡不着。”
“你可以改。”
“习惯一旦养成,几难更改。”景元桀摇头,墨发倾洒于枕第间,优雅淡香萦绕。
云初却无语望苍天,一个白眼翻了几翻,“那你不是一向生人勿近吗,十数年的的习惯,这不就是因为我说改就改了。”
“是嘛,因为你。”景元桀一笑,说话间,抬手轻抚着云初的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