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巧笑了,心道,这回唐启宝不用装可怜了,他此刻看起来是真可怜!
唐启宝胡乱的用袖子抹了一把脸,惊讶的对南巧说:“师娘,我记得念书的时候,学过那么一句,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南巧点头,确实有这么一句。
唐启宝说:“师娘,你知道吗?你刚才说罩着我那句话时,简直就像是被我师父附体了似的,连说话时的表情都一模一样。”
南巧也惊讶的愣了愣,她刚才说那话时,真的很像苏满树吗?她竟然一点都没有意识到,她跟唐启宝说的话,正是苏满树曾经跟她说过的话。
她不由的笑了笑,原来两个人相处久了,是真的会被对方影响的。
苏满树他们出去了一天,中午都没有回来吃饭,也不知道究竟去干什么了。吴大哥也跟着去了,吴嫂子似乎有些不放心,抱着年陶,一直在大屋门口等。
毕竟才下了初雪,外面很凉的,南巧走到吴嫂子身边,劝她说:“嫂子快进屋来吧,外面凉,年陶年纪还小,会冻到的。”
吴嫂子似乎这个才回过神,急忙去看自己怀里的儿子,见他小脸红扑扑的,正趴在她怀里睡得沉,这才急忙的回了灶房内,避开风。
她把儿子安置好之后,就忍不住拉着南巧念叨:“哎呀,这又是一年,又下雪了。”
南巧的手被吴嫂子紧紧地握着,她能感觉到吴嫂子身体正在微微的颤抖,她似乎并不喜欢下雪,甚至还因为下雪有了不安。
吴嫂子又开口说:“也不知道满树他们什么时候回来了,这都出去大半天了。”
南巧摇了摇头,她真的不知道苏满树他们究竟去干什么,究竟什么时候回来。
外面的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因为下了雪,满地银白,天色并没有以往这个时候黑,看起来还有点像是刚亮天的时候。
吴嫂子这一整天都在不安,年陶醒了之后,她就把让年陶在屋子里玩,自己坐在门口,也不管外面是不是冷,就一直站着,望着眼前的路,望眼欲穿,似乎在等什么。
终于,天色彻底暗下来时,远处的路上出现了几个人影,是苏满树他们的。
吴嫂子第一时间就迎了出去,南巧紧跟其后。地面上还有雪,她跑的很慢,吴嫂子已经扑到了吴大哥怀里,她距离苏满树竟然还有十步远。
苏满树走过来时,并没有看见看见南巧,正在跟什队里的其他兄弟说些什么。他一转头就看见南巧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立即大步迈开,迎了过去。
南巧抬着头,就看见苏满树朝她奔来,缩短了他与她之间的距离……
☆、40.11.8丨 ● @▼
第四十章迁徙
苏满树他们在外面并没有吃到饭,吴嫂子立即带着南巧张罗晚饭,又把事先准备好的热汤一碗一碗的盛出来,让他们先喝着暖暖身子。
南巧发现,吴大哥一回来,吴嫂子似乎就恢复了正常,没有像之前那样坐立不安。
做好饭后,苏满树他们几个速战速决,迅速就吃完了。收拾好一切之后,苏满树就带着南巧往家走。
因为天黑路滑,苏满树一直都是牵着南巧的手,不断叮嘱她小心脚下,生怕她跌到。
南巧倒是没有在意自己的脚下这件事,扶着苏满树的胳膊,好奇地给他讲了吴嫂子这一天的异常,“你们走了之后,吴嫂子一直就不安,甚至还带着睡着了的年陶坐在大屋门口吹冷风,也不知道究竟是遇到了什么事……”
苏满树沉思了片刻,眉头紧锁,似乎在犹豫,神情有些为难。
南巧仰头,看见他满脸纠结,急着追问:“你知道原因?吴嫂子为什么会那样?”
苏满树最终妥协,轻声叹气,告诉南巧:“吴嫂子之前的丈夫,就是在这样的冬季里,被冻死的。”
南巧的眼睛瞬间就瞪圆了,惊诧的说不出来一句话。
吴嫂子之前的丈夫?冻死的?吴嫂子之前有过丈夫,难道吴大哥是吴嫂子的第二任丈夫?
看见南巧满脸震惊的模样,苏满树轻拍她的手背,安抚她不要慌乱。他开口讲起了以往的事情:“吴嫂子嫁给吴大哥之前,曾经有过一个丈夫,也是我们西北军营的将士。他们成亲刚过两年,她的丈夫就因为意外,被冻死了。那个时候,吴嫂子也才十七八岁,很是年轻。西北军营中,女人很稀少,像她这种没了丈夫又没有孩子的,军营是不允许她为亡去的丈夫守节的,迅速的又让她改嫁了,指配婚嫁的人就是吴大哥。”
南巧愣了,满眼都是震惊,惊诧不已,她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这种事情。在西北军营中,若是丈夫死了,女子竟然必须改嫁?!吴嫂子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嫁给吴大哥的?
苏满树继续说:“所以,我猜测,今天吴嫂子失常,应该是回忆起了之前的事情,担心吴大哥出现意外,跟她之前的丈夫一样,一去不返。”
南巧扶着苏满树的手不由地紧了紧,被他握着的那只小手也不安的乱动起来。她有些慌乱,小声的问他:“如果,如果当初吴嫂子有孩子,她还会被迫改嫁吗?”
苏满树沉默了片刻,才说:“一般来说,在我们这里,如果这位妇人还有年轻,应该还是会被指配改嫁的。毕竟,西北经营中将士二十余万,大都是未婚壮年,若是能有家眷,也是朝廷恩赐造福、犒劳他们,他们自然感激朝廷。”
南巧这次是真愣住了,根本就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原来,在西北军营中的女子,竟然会是这样的遭遇。
苏满树见她不安,忙着安抚她:“你莫要怕,事情并不像你想的那么糟。我知道,你们女子讲究从一而终,忠贞不渝,为亡夫守节。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这样做对女子来说,真的就是最好的吗?”
南巧愣愣的望着苏满树,不知道他究竟要说些什么。
苏满树说:“你们女子把贞洁看的如此之重,又有什么好处呢?如果当初吴嫂子不改嫁,她将如何生存?这里不是中原,不是京城,这里是西北边疆,所有物资均按照人头军需分配,一个寡妇是得不到任何东西的,她会被活活的饿死的。何况,她如今再嫁,跟吴大哥恩爱幸福,总比整日对着亡夫牌位以泪洗面好吧?”
苏满树说的话,并不是什么咬文嚼字文绉绉的话,但是却如此的朴实耿直,说的又都是事实,让南巧根本无法反驳。她曾经学过的那些所谓的“从一而终”、“烈女不嫁二夫”的话,如今一经对比,竟然如此的不堪一击。
她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苏满树低了头,眼眸带笑的望着她,语气却格外的严肃:“南巧,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一定不要为我守节,尽量寻个好夫君,早日改嫁。当然,你现在想要改嫁,我也不拦着你。”
他的话音未落,南巧的鼻子就一酸,眼泪顺着脸颊就淌了下来。
苏满树太过分了,他们明明还没做成夫妻,他竟然就想着死,然后不负责任的抛下她。
她哽咽着喊:“苏满树,你答应过我的,不会死的,会活着的!”
她记得上一次也是关于类似的话题,苏满树竟然从不会去设想以后,甚至抱着自己随时会死的想法。
苏满树见南巧又被他弄哭了,也意识到自己说话有些过分了。他立即伸手,胡乱的替她抹眼泪,然后长臂一捞,直接将她打横抱进怀里,大步朝着家门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