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本应被淹没其中的陆少阳，因为个头很高，又位于人潮中心，能够很清楚地一眼看到。

——很清楚地看到，他的脸上连一点不耐烦都没有，始终是开朗的笑容。

陆少阳用的也是乔宁惯用的油性笔，下笔的时候龙飞凤舞一气呵成，经常粉丝还没来得及把他的脸看仔细，他就已经笑眯眯地将签名递了过去。

即便如此，一般情况下，粉丝只会满足地千恩万谢着离开。

在他的安抚下，原本因见到偶像们而格外混乱的人群也慢慢变得有序起来，陆少阳便一边和他们聊着，时不时被逗得哈哈大笑，一边按顺序挨个给签名。

连季宁宁的怒气也仿佛奇异地消散了。

说起来，季宁宁到底为什么会生气……她将其归于偶像间的共情作用：人在看到一件不合理的事情，即便和自己毫无关系，却总忍不住将自己代入其中，以自己的价值观指手画脚。

说好听了叫打抱不平，说不好听了叫多管闲事。

所以，她之前觉得陆少阳的粉丝真是蹬鼻子上脸，就该对她们凶一点，让她们知道分寸，都怪陆少阳太好说话了把她们给惯的……本质也是一种蹬鼻子上脸。

这是一种不能全然靠理智控制住的情感，以至于那些粉丝和季宁宁总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踩进去。

即便有些人的确是行为过激，可大部分粉丝也不过是单纯地喜欢陆少阳，只不过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会给陆少阳添麻烦，才会用了错误的表达方式而已。

这种美好的感情，连陆少阳本人都愿意包容，愿意引导，自然容不得旁人轻易否定。

至于会不会影响到春晚进程，其实看陆少阳还能安然站在这里就知道了：fews还是提前来了，中途就算耽搁了些时间，只要最终赶得及就行。现在陆少阳一方面妥当组织签名，一方面掩护其他三人走了，同时找来工作人员接应他，既不显得粗暴，又顺理成章。

所以他看上去陷入困境，实则游刃有余，根本不需要谁来“拯救”。

——他分明享受着粉丝的喜欢，也在尽力去回应她们。

除夕夜的时候，家家户户都是团圆欢聚的愉快气氛，街上却因商户几乎尽数关门的缘故，看上去颇为萧条。但此刻，晚霞笼罩着大地，以极其温暖的色调驱散了笼罩太久的冰冷，余晖落在陆少阳脸上的时候，更衬得他眉目温润，笑意明朗。

不知什么时候，天空中飘起了雪花，顺着季宁宁裸露在外的脖子落下，冷得她一哆嗦。她毕竟穿得不怎么严实，出来一会儿还好，时间一长，身上的热气一散去，就有些受不了。

然而心里头更像是有一团火，烧得她眼前一片朦胧。

有了工作人员的催促，粉丝也不至于不近人情地强行挽留陆少阳，即便没来得及要到签名的人还有不少，但对他们来说，能够近距离看到陆少阳本人也算不虚此行。陆少阳又一再叮嘱：“天冷了，你们早点回家，路上注意安全，记得和家人一起看春晚哦。”她们也都乖乖点着头，激动地应承：“陆队你说什么都是对的！”“陆队我们听你的！”“陆队加油，期待你的表演！！”

虽然是这么说着，她们也没有立马就走的打算，基本还是站在原地目光灼灼盯着陆少阳，连背影都不愿意放过。

于是陆少阳一边走还一边回头冲她们招手微笑，更让一帮年轻姑娘感动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这种情形，季宁宁本以为陆少阳不会搭理她，也不能搭理她的。

谁知道陆少阳一抬头看见她毫不起眼地混在前呼后拥的人中间，还是一如既往地朝她笑起来：“季宁宁，你怎么也来了？”

“我……”该说什么？当着诸多粉丝的面，太亲密太生疏太理智太脑残都不对。

好在季宁宁脑子还算快，表情变化得也快，刚刚还一脸呆滞，瞬间换上了和在场粉丝相差无几的欣喜，捂着脸一副激动得心脏都要跳出来的模样：“我来看你！陆队超帅，沉溺于美色不可自拔！”

季宁宁粉陆少阳的事情，很多fews的粉丝都听说过，甚至还以此作为炫耀陆少阳受欢迎的谈资，如今见到她这幅表现，大多都善意地笑起来；有些不认识季宁宁的，看着季宁宁就像看见了自己，也萌生了一些革命友谊，再看到她穿得比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单薄，两条露在外面的腿上只穿着丝袜，同情之余也多了一点敬佩。

——为了追星，粉丝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陆少阳不置可否地一笑，没有说话，却利落地脱下羽绒服，罩在季宁宁的身上。

陆少阳的衣服原本就比季宁宁的大，又是长款，下摆足足遮到了季宁宁膝盖之下，又带着陆少阳灼热的体温，仿佛在瞬间将季宁宁拉回了暖炉边。

光是这样，陆少阳还不满意。他又亲自蹲下，认真地将拉链给季宁宁从脚到头拉好了，才打量着裹得格外臃肿的季宁宁，笑道：“还是这样看着比较舒服。”

“……”几个意思？季宁宁有点懵。

虽然陆少阳对粉丝好是出了名的，虽然是个人都能看到她这样的装扮都知道必然会冷得发抖，陆少阳坐视不管反而不正常……她也绝对想不到陆少阳会在众目睽睽下会脱了衣服给她穿。

然而季宁宁意外没有心思去想该如何妥善处理粉丝的仇恨值。

她是暖和了……陆少阳冷了啊。

他们的状况其实差不太多，羽绒服之下就是今天上场要穿的衣服，甚至此刻陆少阳光是一身白色西装，站在冰天雪地中不可能比刚才的季宁宁更暖和。

可这样的陆少阳又真好看啊，纯白的雪花落在纯白的他身上，融化在他含笑的眼睛里，仿佛全世界都暗淡了，只有他所在的地方仍是无比敞亮。

粉丝当然也是这么觉得的。

光是脱衣服的那个潇洒动作就格外让人挪不开眼，身穿西装的陆少阳又十分帅气，尤其亮眼的白色和之前羽绒服暗沉的颜色形成了鲜明对比后，她们都被帅得惊呼起来。

简直是如同破晓一般的华丽登场！

这个时候粉丝的重点当然不会再放在季宁宁身上，而是捂着脸抽泣道：“能够看陆队这么一眼，这辈子死也值了……”

“……陆队。”季宁宁很勉强地从恍惚中挣脱出来，仰着头双眼亮晶晶地望着陆少阳，“天冷，我们赶紧回去吧。”

季宁宁不是没有想过把衣服还给陆少阳，但她这样抗拒陆少阳的好……其实挺辜负人的，陆少阳又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他真不是有意要跟季宁宁客气。

反正电视台并不远，与其两个人在这里你推我阻浪费时间，倒不如赶紧回去，这样大家都犯不着受冻。

而且季宁宁是真舍不得。

寒冷其实也不是那么难熬，但只要再接触了一点温暖，就怎么也不愿意再回去。

如此一番耽搁，剩下的时间倏然就变得紧张起来，好在前期的准备非常充足，不至于出乱子。

唯一的问题是路溪想找季宁宁找不到，急得六神无主到处询问，和她有过合作的薛川便和她说了一声……于是季宁宁一出现，就被bloom那帮已经知情的小姑娘们拽到角落，压低声音八卦。

“季宁宁你怎么回事，看陆队都不叫上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