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妈妈说我爸给我找后妈了,他们要离婚分开了,问我跟谁。”
江满一时间也不知道能说什么,既然这样,应该就不是简单的两口子拌嘴了。至于离婚真的假的,那就更不知道了。
她想了想,只好安慰了小姑娘几句,说大人吵吵架,跟小朋友一样也会吵架也会和好,没什么的。
在江满看来,这年代许多人的婚姻不都是修修补补,尤其马家两个孩子都这么大了,马长林就算真有个外遇,两人也未必就会离婚。
“阿姨好。”马秋吾从后边赶上来,江满一看,半大少年也有点蔫巴,倒是没有像马秋汝那样刚哭过,两口子怕是一早晨又闹了。
江满就跟三个小孩一起,从家属院出来,穿过一条林荫道,往校园东大门去,然后马长林骑着自行车从后边追上来了。
“马秋吾。”马长林叫着儿子的名字,对江满点点头,解释道,“这俩孩子今早起的晚了,没吃饭。”然后从兜里掏出十块钱递给马秋吾,“走路给你和妹妹买点儿东西吃,吃完了好好上学。”
“不要你管”马秋汝哼了一声,便背着书包,撒腿就往前跑了。
马秋吾一看,没去接钱,担心妹妹,也赶紧跟着追过去了。
“真是不好意思啊。”马长林尴尬地拿着钱,笑笑跟江满说,“你看这孩子惯的,能不能拜托你,走路给他们买点儿吃的,买点热乎的包子什么的,这一上午不吃早饭怎么行。”
“您这个爸当的还挺称职。”江满嘲了一句,心说你一下子拿十块钱给孩子买早餐,是不是有点太急了。虽然这年代物价也涨,可街上大包子一毛钱一个,普通人几毛钱吃个早餐就够了。
问题是马长林倒好像不觉得嘲讽似的,大约还觉着自己为了关心孩子吧。
江满道“行我知道了,不用给钱了,我走店里给他们弄点儿吃的。”
她说完也没等马长林回应,就径直走了。
马秋汝跑了,她跟马长林这么说了两句话,自家小蜗牛依旧保持着蜗牛的行进速度,努力向前走着呢。江满赶上去,领着畅畅紧走几步,在校园东大门外看到了等着的马秋汝兄妹俩。
江满经过店里,两个徒弟都挺肯干,一早晨刚出来第一炉牛角包。她拿纸袋一人给装了两个牛角包,温了一杯牛奶,给马家俩孩子边吃边走,不然时间要迟到了。
畅畅看着马秋汝有点担心。大人总觉得小孩小,其实小孩懂很多的,她当然知道离婚是怎么回事儿,可是她对爸爸妈妈吵架闹离婚,实在没有经验。
小姑娘甚至都不知道该怎样安慰朋友,只好一路陪着她,看着马秋汝一边走路,一边红着眼睛恶狠狠地咬面包,好像那块面包得罪她了似的。
“马秋汝,你别生气了。”畅畅把帮她端着的温牛奶递给她,安慰道,“大人总是会吵架,可能你爸爸妈妈过几天就和好了。”
“你以为跟你们家一样呢。”马秋汝顿了下,“也不对,你爸妈也不怎么吵架,但是你爸妈天天说说笑笑的。我爸妈,他们平时也不怎么吵架,生气了就互相很长时间不说话。”
马秋汝用力咬了一口面包“我爸要是真敢给我找后妈,我就永远不理他了。”
中午放学,江满像往常那样提前从店里回来,走到楼下,遇到徐红下来丢垃圾,挺担心地问她马家是怎么了。
“发生什么事了”江满说,“我刚从店里回来,更不知道啊。”
“我以为你知道呢。”徐红道,“杨娟上午拖着一大包行李走了,眼睛都哭红了,我以为两口子吵架呢,就拦住劝了劝,结果她说两人已经决定离婚了。”
徐红停了停,看看江满惊讶的脸色不像装的,叹气道“我以为你们两家处得好,你能知道些呢。你说两个孩子都这么大了,咱们能劝就都劝劝,离了婚孩子不是遭罪吗。”
“哎,我还真不太知道。”江满摇头,“他们两口子忙,我们两家孩子是整天在一起玩,小孩小,我也没听小兄妹俩说。”
“两口子,床头打架床尾和,你说杨娟搬出去,马长林也不拦一下。”
“是呢,能劝就劝劝呗。”
两人聊了几句,徐红继续去扔垃圾,江满抱着肚子上楼回家。
她先把米饭蒸上,开始洗菜,姚志华回来了,一进门就往厨房跑。
“放下放下,放下我弄,你去那边给我老老实实坐着。”姚志华担心地看看她,挺着个大肚子,整天跟没事人似的。
姚志华闪开让她出去,看着她坐在沙发上,才去接手洗菜,一边忍不住唠叨“我说,你也得注意点儿,你看看人家后边刘老师他们家儿媳妇,散个步都得他对象扶着。”
“我自己觉得挺好的呀,又没哪儿不舒服的,医生还说别老是懒着,生的时候才能更顺利。”
她坐了下来,觉得热,干脆又起身打开风扇“就是这天一热,一口气爬到三楼都有点喘了。”
“你就不能悠着点儿。”姚志华埋怨一句,“你是不是别去店里了,就在家休息吧。店里现在人手也够,你那两个徒弟也能干活了,都交给他们干,不然要他们吃闲饭呀。店里就让小张管着。”
姚志华甩着手上的水走出来,端给她一盘洗好的水蜜桃,又回去了,咚咚咚在厨房里切菜。
“还得日子能生呢,我不出去,整天在家里关着多难受。”江满嘱咐道,“你把那菜都洗好切好了的,等会我炒。畅畅说你炒的糖醋里脊太难吃了,一点也不嫩,硬邦邦的。”
姚志华心有点堵,明明很努力了,闺女还嫌他炒菜不好吃。
人看来是真的没法完美,他自己觉得干什么都挺聪明的,就是这厨艺一直上不去。
江满削了个水蜜桃,吃着走到厨房门口“马秋汝说她爸妈闹离婚,刚才听说杨娟带着行李搬出去了。”
“有这事”姚志华惊诧了一下。
江满跟他简单讲了一下,就悄悄问“你说马长林还真能干出这事儿你们都在中文系,听没听到什么呀”
结果姚志华也不太清楚,说反正马长林这个人,有些才华,又有些恃才傲物,自视甚高,说白了总有几分文人的狂妄不羁,他要真有个什么可也难说。
“我听别人八卦过,他们两夫妻,是十年大运动结的婚,一个大学老师,一个中学文化的普通工人,别人介绍的,感情不感情的,那个年代你也知道。大运动结束后,不是有一阵子离婚潮吗,两人差点就离了,后来也不知怎么又没离。”
其实没离成的原因姚志华知道,听说过,他没说出来,这俩没离婚的原因跟他们有那么一点微妙的相同,马秋汝跟畅畅一般大,当时杨娟怀二胎了。
七零末的一次离婚潮,主要原因,一个是规定回城知青只能自己回去,在当地结了婚的要么离婚,要么就留在当地,像肖秀玲和陆安平,也被这个浪潮冲了一下。
其次就是那十年之间,像这种权宜婚姻。或者大运动结束了,本来唯阶级唯成分的婚姻结合,有多少不得已,运动一结束,夫妻的生活和地位状态随之发生了根本变化,天翻地覆,离婚也就相应多了。
“他是不是真有外遇了。”江满琢磨了一下,“要是真的,我看八成是你们学校的学生。像你们这种生活状态,跟外界接触少,马长林平常接触最多的无非都是学生。你就没听到过,要有就肯定得有风声传出来。”
“不好说。”姚志华道,“你看我整天忙着上课,忙着搞学术、爬格子,还真没怎么留意。”
江满“姚老师,我觉得你这人挺八卦了呀,你们学校里,很多事情你都门儿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