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我也就不留你了,办完了事情不管多早晚只管回来即可。我会吩咐下人给你留着门。”叶氏在叶慎之家俨然就是半个主人的样子。
盛穹不便跟叶氏多说,便答应着告辞出来去找留在京城里探听各方消息的小乞丐。
此时已经进入了三九天,上京城的夜里寒风呜咽,冷的手都伸不出来,小叫花子们自然不会傻到在街上冻死,早就找到避风的角落挤在一起烤火等盛穹呢。这世上最不能忽视的八卦力量除了女人就是这群小叫花子了,盛穹前脚进城他们后脚就知道了。
如今上京城的叫花子们背靠着容公子这棵大树日子好过了许多,至少在这三九严寒的天气里,他们不再流落街头冻死饿死,而是可以在这看上去破旧的无主老屋子里抱团儿烤火取暖。
盛穹找着这些人,听他们杂七杂八的说了些有用没用的消息,拢在一起理了理,知道如今北燕王已经离京去了,安平公主和亲远嫁的日子定在明年开春儿以后,另外原来的国子监祭酒告老还乡了,萧正时顺便把自己族中的一个子侄给升上去坐了这个位置。还有就是工部领了修缮贡院的差事,年后,除了安平公主出嫁之外,贡院开科乃是头等大事了。
然而美中不足,上京城这几日不太平,据说有一伙盗贼潜入京城,不但偷财宝而且还杀人,前天晚上翰林院编修的儿子出去喝花酒回家的路上遇到了劫匪,被杀了。据说那贼人杀人的手法非常利索,一剑封喉,然后取了身上的值钱的东西就走。毫不拖泥带水。
“话说起来,公子在这个时候离开京城出去散心,也刚好躲开这些糟心事儿。”眼睛贼亮的小头目看着盛穹做最后总结。
“嗯,既然没什么事的话,你们也休息吧。时候不早了,我先回了。”盛穹说着,从草堆中起身,又看了看身后用破毡子堵得严严实实的窗户以及用好几种木板顶起来的门板,又叮嘱道:“这屋里都是干草,你们晚上生火一定要小心了。最好留个人值夜,轮流睡觉。可别走了水。”
一个四十多岁年纪缺了一条腿的乞丐笑道:“将军放心,我们晓得。”
从破旧的土屋里出来,盛穹被箱巷子里的寒风一吹忍不住一个激灵,身上背火烤出来的那一点暖气顿时消散无形,于是他抬手紧了紧斗篷抬脚往外走。熟料刚走了没几步便听见一记诡异的哨音,那尖锐的声音虽然不大,但从暗夜之中夹着寒风传来,叫人毛骨悚然。
盛穹下意识的伸手按在腰间的佩剑上,往后两步靠在土墙根上左右张望,却不见什么动静。又等了片刻,盛穹才放下戒备步出巷子,然而一处巷子便听见有急促的脚步声从左前方传来,于是他迅速转身躲进了一个门楼里。
那是一道消瘦的背影,迅速的从左前方的屋顶上跳下来,落地的一瞬肩后的长发被夜风吹起,丝丝缕缕宛如鬼魅。那人脸上遮着墨色的面巾,只露出眼睛周围雪白的肌肤,暗夜里看不清他的眼睛,然而他怪异的步法却让盛穹下意识的往暗影里缩了缩——这样的人,自己定然不是他的对手。
“那边!快!”不远处有人喊道。
“快,抓住他!”
“别让他跑了!”
随着一阵嘈杂声由远及近,一队上京城的卫队策马而至,从三个方向把那消瘦的黑衣人围在中间。
然而那人却不慌不忙,手中一柄两尺短剑凛然如寒光照水,挥舞起来发出尖利的呼啸声,令人胆寒。
盛穹躲在角落里不敢发出一丝声响,只安静的看着那二十几个护卫合战那一个黑衣人,而那黑衣人却好似游刃有余,眼前周围这一群人对他来说好像都是一堆尸体一样。
在那一道道寒光之中,不停有人惨叫,也不断有人倒下。随之,有更多的京城禁卫闻讯赶来。
眼看着围攻那黑衣人的禁卫已经有五十人以上,盛穹忍不住为那人捏了一把汗,心想武功再强也是双拳难敌四手,禁卫越来越多,这人今晚怕是在劫难逃。
然而事情却忽然发生反转,那黑衣人忽然一跃而起,直直飞上旁边的一道墙,然后继续一跃,往更高的一座门楼飞去。
“哪里走!”一个禁卫头领呼啦一下从马上跳起来奋起直追的同时,发出三支袖箭。
啪啪啪!小而精巧的袖箭直直的射向黑衣人,黑衣人在空中一个翻身躲过两个,第三只袖箭则擦着她的耳边飞过去,带走了他遮面的黑巾。
在看见黑衣人那张脸的一刹,盛穹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从头顶到脚心都是那种透骨的冷。
“那边,那边——追!”
“追!”
“你们,去那边绕过去堵住他!”
随着一阵喧哗声,几十个禁卫分两队追出去,留下街上横七竖八的几具尸体以及几个重伤的痛苦呻吟。
盛穹依然站在原地没动,眼前都是刚才那张雪白的脸——那张酷似容昭的脸。
若不是盛穹亲自追随容昭去了姑苏城,知道容昭是个连剑都挥不起来的弱公子,他肯定会认为那个人就是容昭。怎么会有这么像的两个人?就像是双胞胎一样……等等!双胞胎?容昭本来就有一个双胞胎的妹妹不是?可那个女孩不是在六岁上已经死了吗?!
这肯定是别人,跟容昭没关系。
可是……这也太像了!
盛穹觉得自己这一年多来时刻跟在容昭身边,以自己对他的熟悉来说都觉得这么像,那若是别人又会怎么样?那肯定就会以为这人就是容昭啊!站在透骨的寒风之中,盛穹觉得自己好像坠入万丈冰渊,自己都化成了一座冰雕,连思维都冻住了。
“将军?”有人从背后退了盛穹一把。
“呃!”盛穹一惊,回神的一瞬间一把抓住身后人的手腕用力一扭。
“啊啊啊——将军,是我!”
“小老鼠?”盛穹忙松开手看着面前痛的呲牙咧嘴的小叫花子,歉意的说道:“不好意思,你没事吧?”
“我们刚听见外边挺乱,没事儿吧?”
盛穹忙道:“没事儿,就刚才你们说的盗贼,京城禁卫已经追去了,你快回去吧。告诉他们听见什么动静都跟你们没关系,谁也别出来。”
“行,我知道了。那您慢走。”小乞丐躬身说道。
盛穹看着那小子回去之后才抬脚往外走,在空旷的大街上盛穹的心思慢慢的回拢,总觉得有一个极大的阴谋在背后笼罩过来。当晚他自然每回叶家,便随便找了个客栈要了一间客房住下,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盯着屋顶看到天亮。
天亮之后盛穹起身换了一套衣裳,洗了把脸把自己捯饬利索了便直奔睿王府。
对于盛穹一大早就来拜访,赵沐觉得有些意外,又在意料之中。当即吩咐霍云:“他也不算是外人,让他来修远堂来说话吧。”
盛穹到了修远堂,看了一眼赵沐身边站着的宋嬷嬷又看了一眼霍云以及门口站着的俩丫鬟,然后才给赵沐行礼问案。
赵沐只看他的神色便知道有事,因吩咐宋嬷嬷:“嬷嬷,容盛一大早过来怕是还没吃早饭,你去厨房看看给他弄点吃的去吧。”
宋嬷嬷躬身答应着出去并带走了门口的俩丫鬟。
“有什么事就直说吧,是不是容昭遇到什么难事儿了?”赵沐直接问盛穹。
“王爷,昨晚我在西板巷子遇到了盗贼。”盛穹说道。
“是,这几天京城一直在闹贼,据说是江湖大盗,不但劫财还杀人。”赵沐点了点头,又皱眉问:“你说你看到了那些盗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