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那雕像已经被赵淳送进了宫里,剩下的土里埋着的豆芽必须毁尸灭迹——刚刚那药粉就是毁灭证据的,但必须有水把药粉冲到下面去才能把豆芽腐烂掉。原本狗蛋儿还担心那俩家伙的两泡尿不够呢,这会儿瞧见那老头儿倒了一桶水下去就彻底的放心了。
狗蛋儿这几日忙忙活活算是办了件大事儿。同样,赵淳今儿忙忙活活也同样办了件大事儿。
有的人一出生就含着金汤匙,有人给料理好了一切,有人一出生连一口奶都没有。赵淳一直以为这就是命中注定。就像是肃王,睿王和他。
肃王不用说了,有个好母亲还有个好外公,公孙家在他一出生就为他搭桥铺路,不但跟平南王成功联手一文一武辅佐他,还替他笼络了加大家族,把少年英才的睿王也给挤兑的几乎没有立足之地。
而他赵淳呢?同样是皇上的儿子,生下来没了亲娘,好歹被皇后当做棋子养在身边,却也是利用大过疼爱,他一直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与皇权无缘,只能默默闷在自己的府中跟古书字画打一辈子交道了。却万万没想到还有今天的转机。
乾元殿内,皇上,皇后娘娘,悦妃,以及之后被皇上差人请来的德妃都在,还有被赵淳拉来一起面圣的张天师也在,赵淳小心翼翼的抱着文曲星君的雕像立在下手,一众人等听完皇上派出去赵淳府门口查看文曲星君破土而出的那个坑的张万寿口述那个伟大的坑是什么样子的。
“如此说来,这竟是真的?”皇上冷漠的脸上渐渐地露出了笑容。
“父皇,此事千真万确!”赵淳不知道是第多少遍重复这句话。
“陛下,此等祥瑞之事,实在可喜可贺啊!”张天师把手中佛尘一甩,微微笑道。
“说的不错。”皇上缓缓地点头,“既然是天意,那就传旨给礼部,明天举行个仪式,把这一尊文曲星君请到贡院去供奉吧。再叫翰林院的大学士们各写一篇诗文或者赋文,宣告天下。”
“陛下英明。”周皇后忙欠身说道:“只是这文曲星君在淳儿府门口现世,可见是淳儿的文德感动了上苍,臣妾想着这孩子都二十二岁了却只沉迷于那些古书字画之中,于江山社稷没有半点功劳,心中一直忐忑,如今总算是好了,这带兵打仗有带兵打仗的功劳,虔心研究学问也有虔心研究学问的好。臣妾想开了,想给他寻一门亲事给他成家。不知陛下可否允准?”
“呵呵……”皇上一听这话立刻笑了,皇后的心思他岂能不知?儿子都是自己的,不管是肃王,睿王还是赵淳,在皇上的心里都是自己的孩子,认真比较起来并没有太大的差别,只不过他身为帝王,一喜一好都太过重要,会被臣子们放大,从而影响朝局政局,所以平日里他对三个儿子都表现的并不亲热,肃王,睿王还好,这两个人一武一文都于朝廷有功劳,赵淳就太过平庸,皇上就更不好对他施恩。如今皇后把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皇上也乐得顺水推舟。
更重要的是肃王最近势头太猛,连公孙铨今日一早送上来的奏疏都透着一股威胁之意,字字句句都说皇上三子之中为由肃王天资好,文韬武略都拔了头筹,若能即位将来定能成一代明君。
一代明君?想到这句话皇上心里的火气就压不住,肃王是一代明君,那现任天子呢?难道是昏君?自己还活着呢,这些老东西们就开始立明君了,简直是要逼宫造反嘛!
不过几个呼吸之间,皇上的心思便已经转了千百回,因微笑叹道:“皇后说的是,只是既然要成家了,却连个封号爵位都没有,只怕会被人家姑娘看低了?之前一直想着等他有所建树再赐封号爵位,如今看来是上天眷顾这个孩子,也只得如此了——赵淳,听封。”
赵淳还傻愣愣的站在那里,心里琢摸着父皇会指哪家的姑娘给自己做妻子,却万万没想到姑娘还没定却先要听封?
“淳儿?这孩子怕是高兴坏了!还不跪下听旨?!”周皇后低声叱道。
“是,孩儿听旨。”赵淳这才慌忙忙跪在地上,以额触地。
“二皇子赵淳,生性纯良,潜心学问,素心如简,今日加封为简王。”皇上说着,又转头吩咐张万寿,“拟旨,着礼部昭告天下。”
赵淳忙三叩九拜谢恩,张万寿也躬身领命。
周皇后脸上的笑容简直比春花还烂漫,忙起身朝着皇上深深一福:“淳儿这孩子自幼在臣妾宫中养大,虽非亲生,但也比亲生的差不了多少。臣妾也替死去的丽妃妹妹谢皇上隆恩。”
皇上猛然间听见‘丽妃’这两个字,心情一下子沉重了许多,便沉默不语。
德妃忽然从旁笑了一声,说道:“哎呀,刚刚皇后娘娘说要给简王定一门亲事,我刚好想到一个好姑娘,只是不知道能不能入得皇后娘娘的眼。”
“凭谁家的姑娘,只要能入德妃妹妹的眼,那必定是拔了尖儿的。”周皇后忙笑问:“不知是谁家的姑娘竟然能让德妃妹妹如此青眼?”
“说起来这姑娘刚刚在贤妃姐姐的宫里还见过,就是礼部尚书王彦王大人的嫡女王雨嘉。”
“德妃妹妹果然好眼光,那的确是个极好的姑娘。”周皇后心里更是高兴,礼部尚书掌控着朝廷的财政和官员履历,王家又是累世贵族,他们家的女儿能给赵淳做王妃,那无疑又是自己的助力。
容悦也从旁笑道:“那个王姑娘也跟臣妾说了几句话,的确是个知书达理的好姑娘。”
“既然你们都说好,那朕就乐得成人之美,除了晋封王爵的旨意之外,再下一道赐婚的圣旨,淳儿今日也来个双喜临门,可好?”
赵淳这回不用提醒了,忙又跪下叩谢隆恩。
连续两道圣旨,一道封王,一道赐婚。这样大的动静在当今还算是头一回。菁华宫里的贤妃听见之后,气得差点掀了宴席,当即便冷了脸起身往后面去,把一众诰命夫人们都撂在外面不理不管了。还是肃王王妃唐氏和平南王妃两个人一起帮着张罗,一场寿宴才草草结束没弄得太难看。
*
入夜,睿王府。
奇花异草汇聚一隅的蘅院,春风微醺,夜色迷人。
“今儿这一天,皇宫里可谓是空前绝后的热闹。”容昭靠在软枕上看着窗户之上摇晃的竹叶剪影,喃喃的笑着。
梅若绞了温热的帕子来给容昭擦脸,也跟着笑道:“皇后娘娘一定是顺遂了心愿,只是可惜了王家的姑娘,跟了那么个草包王爷,也不知道是喜是忧。”
“那个王雨嘉,当初在萧府的春宴上见过一次,倒是个温婉和顺的姑娘。”容昭细想了想,也只是想到一个模糊的身影并没有太大的印象,倒是另一个人的笑容在他面前十分的清明:“对了,明轩姑娘可有请帖送过来?算算日子这三月初三之约也快到了。”
一听这话,梅若便忍不住笑了:“请帖好像早就送来了,奴婢听宋嬷嬷说了,但帖子叫王爷给扣住了没拿过来。”
“他?凭什么?!”容昭没好气的哼道。
梅若看看左右无人,便凑上来小声问:“公子,您这阵子跟王爷之间好像……有些不对劲儿,到底是怎么了?时好时坏的,叫人着实想不明白。”
容昭无奈的叹了口气,盯着梅若看了半晌方朝着她勾了勾手指。梅若忙凑到容昭的面前,附耳过去。
“这家伙发现了我的女儿身份。”容昭在梅若的耳边悄声说道。
“什么?!”梅若惊讶的一屁股坐在地上。一直在一旁趴着睡觉的血点猛地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梅若又看看周围,发现没什么险情,才又闭上眼睛继续睡。
容昭看着她那傻样,无奈的笑了笑:“起来吧,看把你吓成什么鬼样子了。”
梅若的确吓得不轻,她家公子是女儿身的事情没几个人知道,而且知道的这几个人都以血盟誓,绝不透漏一个字,否则人神共愤死无葬身之地。
“……可是睿王是怎么发现的?!”梅若一边从地上爬起来,纳闷的问,“而且这几天奴婢也只是觉得公子跟他太过亲密,并没觉出其他的不妥,刚刚也不过是一时想起才多嘴问了一句,想不到居然……真是太不可思议了!究竟是谁透露出去的?!”
“这正是这个人的可怕之处。”容昭无奈的叹道,“其实他早就发现了我的与众不同,只是所有的碎片都是一闪而过没有一根线串起来,直到你女扮男装去国子监看我,他一下子就想通了。”
“啊!是那次……怪不得……”梅若眯起眼睛来细细的想那天的事情,再结合睿王对自家公子这些日子的态度,方舒了一口气:“如此说来,睿王是打算替咱们保守这个秘密了?”
“是啊!”容昭悠悠的叹了口气。
“睿王真是个好人。”梅若真诚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