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太傅郭仪被狗咬伤这件事情可谓国子监的大事儿,所以不仅各大家族都知道了,睿王很快也知道了,正在睿王府探视病情的萧正时自然也知道了。赵沐一听说容昭挨了三戒尺,手都肿成了红烧猪蹄就坐不住了,起身就要往外走,被萧正时上前拦住。
“王爷,您这是要去哪里?”萧正时躬身问。
“我去国子监,容昭被郭仪打了,我去看看他。”睿王脸色不好看,皱眉看着萧正时,生气的说道:“前脚从自己王府里出去的人第二天就被打了,而且是唯一一个挨打的,这是打容昭吗?这是打睿王府的脸!”
“王爷消消气,先不要着急。”萧正时心说你这也太偏心了,你怎么不说说容昭养的那条狗把郭仪的手臂骨给咬的骨折了呢?
“这口气本王咽不下!”赵沐生气的说道。
“知道知道!老臣知道!”萧正时耐心的劝道,“不光王爷您咽不下,老臣也咽不下!那容昭可是老臣过了明路的学生,那郭仪怎么着也得看老臣两分颜面吧?如今居然给打了,老臣也觉得颜面扫地。您放心,老臣这就去国子监,把这颜面给找回来。王爷大病初愈身体弱得很,这个时候可不能着急上火,更不能跑出去吹冷风。”萧正时把所有的耐心都拿来劝赵沐,心说这事儿赵沐绝对不能出面——也没必要出面呀,小事一桩,他一个礼部尚书若是连国子监这点儿事儿都料理不清楚,这二品天官也别当了,回家抱孩子去吧。
赵沐被萧正时劝了一阵子,心里的怒火稍微降了一点,方转身回到榻席上坐下,又抬头看着萧正时说道:“舅父,容昭那脾气您该知道,若不是有人惹他,他是不会跟谁过不去的。还有那个血点儿,那是极有灵性的一只狗,若非那郭仪欺人太甚容昭又反抗不得,它怎么可能去咬他?”
“是是是!王爷说的没错。老臣这就去国子监,您别着急,这点小事儿老臣若是办不好,这顶乌纱帽老臣也别戴了!”萧正时说着,便躬身告辞转身为往外走。
“舅父等等。”容昭忽然又想起一事,忙把萧正时叫住:“那国子监的厨子做饭极其难吃,本王是领教过的。容昭挨了打,肯定更不喜欢吃那里的饭菜,叫宋嬷嬷拿些吃的让梅若跟着一起送过去吧,他受了伤,身边没个人照顾怕是……”
萧正时听了这话心想睿王这是怎么了?为了个容昭连理智都没有了?!于是为难的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叹道:“嗨!王爷又不是不知道,国子监乃是圣学之地,一个女人如何去得?”
赵沐一听这话立刻蔫儿了。
旁边的宋嬷嬷见状忙道:“倒不如让梅若姑娘换上男装扮成个小厮的模样进去?说心里话,容公子身边平日都是梅若姑娘服侍,换了那个青崖……王爷和大人也都知道那青崖的身份,老奴着实不放心呢。”
“胡说八道什么!”萧正时呵斥道。
“嗳,这个办法可行啊!”赵沐却点了头。
“王爷,她一个奴才胡说八道,您怎么也……”
“舅父,容昭对我很重要。”赵沐抬头看着萧正时,绷出一脸的正色。
萧正时跟赵沐对视片刻,终于屈服,叹道:“好吧好吧!快些个!”
“嗳,大人请稍等,奴才去去就来。”宋嬷嬷忙答应了一声急匆匆下去,不过一炷香的工夫便带着一个清秀的少年进来了。
一看见青衣小帽的梅若,容昭晃了一下神,似乎想到了什么事情却又摸不着捉不住,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
萧正时却不耐烦了,心里想着再耽搁下去不知道睿王还得出什么幺蛾子提什么乱七八糟的要求,遂急忙忙的起身说道:“好了,就这个样子吧,若是没有别的事儿,你就赶紧的跟老夫走一趟吧。”
梅若见萧正时脸色铁青便猜想是自家公子惹事儿了,自然不敢多说,忙答应了一声便跟着萧正时走了。
赵沐看着梅若的背影,若有所思的问宋嬷嬷:“这梅若穿的是谁的衣服?”
宋嬷嬷忙回道:“王爷,姑娘家岂能随便穿别人的衣裳?更何况梅若姑娘是容公子的近侍,老奴自然是拿了一套新衣服给她穿的。”
赵沐点了点头,说道:“这衣裳还挺合身的。”
“是梅若姑娘身材高挑,不似一般女子身形娇小,个子高一点的话扮成男子比较像。”宋嬷嬷为自己的主意感到得意,心想终于有一件事儿办到主子的心里去了。
“个子高了扮成男子比较像?”赵沐喃喃的重复着宋嬷嬷的话,忽然眼前一亮,猛地抬头看着宋嬷嬷,压低了声音问:“容昭呢?”
“容,容公子?”宋嬷嬷被赵沐问的莫名其妙,又被他脸上的表情给吓着了,忙回道:“王爷,容公子不是在国子监读书么?昨儿去的,今儿就被郭太傅给打了,他……”
“不要说了!”赵沐猛然打断了宋嬷嬷的话,从榻上起身站起来在屋里来回的踱步。
他手指白皙纤细,美貌若仙。
他没有喉结。
他的个子虽然比姑娘高,但却比寻常男子矮一些。
他身边从来都是女子服侍。
他解手方便一向都避开所有人,那次在萧府自己进净房把他的魂儿都吓飞了。而且他看见自己时羞得满脸通红……
还有什么?
还有什么?!
对了!那天在西凉城!在西凉城他的衣服后襟上明明染了血,他满脸通红却说是梅子酱!
见鬼的梅子酱!那只牧羊犬对那块红色那么感兴趣,一直凑上去闻……狗见着血才那么兴奋!怎么可能是梅子酱!
赵沐在屋里急促的转来转去,心里只有一个问题——
他是女子!他是女子!他是女子……
“王爷?王爷?王爷您这是怎么了!”宋嬷嬷看着赵沐的样子吓得魂飞魄散,忙转头喊门口的霍云:“快!快去传太医来!”
“不许去!”赵沐猛然转身朝着门口一声暴喝,“回来!”
“王爷……您这是怎么了?您可别吓奴才呀!”宋嬷嬷吓得开始筛糠。
赵沐低头看着已经缓缓跪在自己脚边的宋嬷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稳了稳心神,伸手说道:“嬷嬷,本王没事,你起来吧。”
“可是……您这样子?”宋嬷嬷一边起身一边探寻的看着赵沐的神色,心想王爷一向镇定自若,连中了九连环那种奇毒都没慌过,今儿怎么慌成这样了?
“我没事。真的,嬷嬷尽管放心就是了,我就是……想通了一件事情,所以有些着急。”赵沐竭力的压制这自己狂跳的心,对宋嬷嬷说道,“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嬷嬷你出去吧,再吩咐下去,没有命令任何人都不许进来。”
“是,奴才知道了。”宋嬷嬷福了福身,揣着一万个不明白出去并带上了房门。
屋子里只剩下赵沐一个人,他在原地转了个圈儿,看着屋子里的一切摆设,觉得所有的东西都是那么顺眼,于是他干脆在地毯上躺下来看着屋顶的雕梁画栋。此时的赵沐像是一个被打通了任督二脉的练武之人,胸口里的那股喜悦四处激荡,浸透了四肢百骸,似是要从七窍之中蒸腾出来,把整个世界都浸透。
相通了这个结论,赵沐开始慢慢的倒推理由。
他知道容朔是临阳郡主赵凝的心上人,当初赵凝不管容朔已经娶妻,非要下嫁。先皇为了招揽这一员大将不顾皇室颜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皇室之女给一个武将做了二房,从名分上低了叶氏一等。
赵凝肯定不服,内宅里女人之间那些争斗的戏码旁人不知道,从小在宫里长大的赵沐非常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