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左手边的容昀一直阴沉着脸色把筷子往桌上一放,说道:“父亲,夫人,我忽然想起来有点急事要处理,先告退了。”
“你有什么急事,连饭都不吃了?”容朔皱眉问。
“奶娘许氏的丧事还有些事情没料理清楚,儿子想着她好歹也照顾了儿子几年,总不能让她走的太寒酸,昨儿给她定了一口棺材,说好了今儿早起去瞧的。”容昀说着,便站起身来朝着容朔一躬身,“请父亲慢用,儿子告退。”
容朔不愿多说,便摆了摆手让容昀退下。
容晖见状,也起身说道:“父亲,昨天回来的时候左副将说有几个伤兵旧伤复发怕是有性命危险,儿子不放心,还是早些去看看。”
“这事儿我知道,你去看看,需要什么药就尽快安排人去弄。决不能让这些勇士没死在战场上却死在我们自己的军营里。”容朔皱眉道。
“儿子明白。”容晖躬身应了一声,也转身出去了。
容悦看着端着饭碗吃的香甜的容昭,无奈的笑了笑,又加了一根鸡腿给他。
“唔,谢谢姐。”容昭甜甜一笑,张口啃了一块肉在嘴里。
叶氏嗔怪的看了容昭一眼,又跟容朔夹菜。
“你娘说,你想送你姐姐去京城?”容朔问容昭。
容昭忙把嘴里的肉咽下去,点头说道:“是啊,我担心姐姐嘛。”
“不必了吧?你跟我去了京城,母亲跟前谁来尽孝呢?”容悦说着,又给容昭盛汤。
“我这里能有什么事儿?你们都放心,只要你们两个好好地,我自然一切都好。”叶氏说着,又看了一眼旁边的容朔,轻笑道,“再说,我身边有你们的父亲呢。雏鹰羽翼丰满了自然要去天上飞,为娘可不能成为你们的累赘。”
容悦笑了笑,忙起身给叶氏盛汤,又叹道:“瞧母亲说的这些话,可叫我跟昭儿怎么办呢。”
“好了,你们两个陪着你母亲好好说话吧。我还有事,先去忙了。”容朔说着,放下了饭碗。
容悦和容昭二人忙站起身来,看着容朔往外走,一起躬身送至门口,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外才转身回来。叶氏本来饭量就少,这会儿更没心思吃东西了,两旁的丫鬟把碗筷都收拾了去另换了点心和羊乳过来给她靠在榻上小口的喝着。
“母亲,若是没什么事儿我也出去了?”容昭最不喜欢看他娘亲如此做作的样子,遂想着找个借口开溜。
“你有什么事可着急的?坐下,我有话跟你说呢。”叶氏把最后一口羊乳喝完,指了指手边的椅子。
容昭只得坐下来听他亲娘说话。
叶氏看了看容悦,又对着容昭叹了口气,说道:“你跟你姐姐去京城的事儿我已经同你父亲说过了,这几天你也别出去胡闹了,好好地在家里准备准备,京城可不比西凉城,那里公卿遍地,权贵云集,随随便便丢一颗石子,就等砸到一个王公侯伯。别说你去了那里要小心谨慎,就连你们的父亲这个二等侯爵进了京城,也得收敛起锋芒来做人。你明白吗?”
“知道了。”容昭知道若是不愿多听这些唠叨,唯有老老实实的答应着。
☆、第十六回,算精细帐
“你们姐弟两个既然要一起去京城,要准备的东西更加繁杂,这几天你也别出去跑了,安心去库房挑选一些用得着的东西,那些绸缎珠宝等也就罢了,有你奶娘操心呢。你只管去兑换些金银,出门在外,什么珠宝都不如金银实在。不过拿金子银子的太沉也不怎么好带,银票还是保险又方便。只可惜咱们西凉城的钱庄不够大,怕是兑不出更多的银票来,你还是要找两个可靠的人跑一趟,去肃州兑换龙头银票带在身上才保险。只要有银票带在身上,帝都城里什么绸缎珠宝买不到?”叶氏唠唠叨叨的说道。
“知道了,不就是多准备银票吗?您放心,旁的事儿办不了,这事儿我一定能办好。我今儿就去肃州,想要兑换多少银票您尽管说。”容昭说道。
叶氏转头吩咐贴身丫鬟:“拿来。”
丫鬟答应了一声,转身去壁橱里抱出一个红木雕花的匣子来放在容昭面前。
“这里面是为娘的一点体己,随便一样东西拿出来最少也能兑个上千两银子的。你拿了去,这一匣子东西至少兑换六七万两银子来才好。”叶氏说着,淡淡的叹了口气,又道,“算起来,这些钱也不算多。只是你们这一去上京有千里路,带太多的钱在身上也不安全。且先这样,随后我再为你们姐弟两个细细的打算。”
容昭听得暗暗吸气,心想自己这个老娘不显山不露水的,居然这么有钱?随随便便就是六七万两,还嫌少?这六七万两黄金是什么概念?大齐建国不足三十年,西疆又是连年战乱,死在战场上的前前后后共有三万六千多人,前阵子容昭偷偷地看了一眼父亲书房里的账本,千夫长以下的兵勇一条命一到三两银子的抚恤金不等,所以在他父亲手里给死者发下去的抚恤金一共也不过七十多万两白银。而他们的亲娘随手一拿就是两三千条人命!看来自己平日里真是小瞧了她。
容昭打开红木匣子,但见里面琳琅满目足有几十件翡翠珠宝,果然件件都是极品。容昭随手拿起一枚祖母绿戒指细细的看了看,赞道:“这么好的东西,母亲您舍得拿去换银子?这若是出了手只怕再多花三成的银子都换不回来了。”
叶氏淡然一笑,说道:“银钱不过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不过是为人所用罢了!现在你们姐弟进京,这些东西是不好携带的,还是换成银票更方便。”
“可是,您不给姐姐留几样做纪念吗?”容昭放下祖母绿戒指又拿起一只紫翡翠手镯,越看越舍不得,心里默默地盘算着该怎么把这东西留下来。
“给你姐姐的,我已经留了。这些都不是极好的货色,你只管拿去换金银吧。”叶氏说着爱怜的扫了一眼旁边的容悦。
容昭暗暗地吸了一口气冷气,心想这些还不是极好的货色?看来自己这个娘亲还真真是深藏不漏啊!表面上病怏怏的似乎要被那个临阳郡主给欺负死,又凭着一把眼泪把老爹的心栓的死死就不必说了,背地里却还富得流油!
这才是真正的高手啊!向东院那个每天只知道耀武扬威的郡主算个毛呢!容昭暗暗地唏嘘着向叶氏和容悦告辞,抱着这一匣子珠宝首饰先回自己的房里去换衣裳挑随从准备去肃州。
原本,叶氏是不准容昭亲自跑出去办这样的事情的,银钱之事交给手下的人也就罢了,身为镇西将军府的世子哪里用得着去做这样的事情?然而容昭不愿意闷在家里,遂以学习经济仕途为借口,挑选了几个得用的家丁,连同他的贴身侍妾梅若并形影不离的牧羊犬血点儿一起带着那一匣子珠宝出门去。
路上,容昭裹着软软的狐裘靠在枕上问梅若:“若儿,你说这些东西如果弄到京城得值多少钱?”
梅若抚摸着红木匣子上的雕花纹案,轻声笑道:“奴婢没去过京城,不知道京城的行情。但既然夫人说这些东西在肃州比在西凉城值钱,那想必送到京城肯定是比在肃州值钱的。京城的公卿贵族应该更喜欢这样的东西。”
“说的不错。”容昭笑着伸手勾住梅若的下巴,“若儿真是聪明。”
梅若无奈的摇头:“公子谬赞,梅若虽然明白这道理,却没有法子把这些东西卖去京城。”
容昭笑道:“没关系,你只管帮我估一下价钱好了,有了合理的价钱本公子跟人家谈生意的时候心里才有底。”
梅若笑道:“公子说的有道理,那奴婢就根据苏州和京城的物价差细细的算一算。”
“对,是得好好算算。”容昭说着,把自己身上的狐裘使劲的裹了裹,“你慢慢算,我先睡一会儿啊。”
梅若伸手又拉过一条宽大的雪狼皮盖在容昭的身上,甜甜笑道:“公子您安心睡,奴婢肯定不出声,不会吵到您的。”
“真乖。”容昭满意的把牧羊犬抱过来枕在脑后,闭目养神。
肃州在西凉城以东不过四十里的地方,却与西凉城大不相同。西凉是驻兵重镇,城内外的人有半数以上都是兵勇,一年十二个月有七八个月都在打仗,所以甚是荒凉。而肃州则不同,这里是西北的重要商贸城镇,拖容将军骁勇善战的福,这几年虽然跟西域各部的贸易中断了,但中原各地的商人依然会有分号盘踞在此,跟西北一带的大齐百姓做生意,更重要的是那些专经营粮草的商人更是因为长久利益的缘故,长年运送粮草等物资贩卖至此以保证边关驻军的日常需要,再因为战乱的关系,商家每每运送货物至此都会雇用江湖镖局,所以肃州城内聚集了天南地北的生意人以及江湖游侠,在这一带称得上一座繁华之城。
以容昭这样纨绔成性的人自然不屑于整日呆在西凉城那样无聊的地方,平日里三天两头都要跑去苏州玩耍几天。所以这西凉城到肃州的官道他是极其熟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