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安在嘴角高高扬起,眉眼弯了又弯,一脸满足的样子,哪里有人吃个东西还能幸福成这样。倘若是平时吃不到的稀奇玩意儿倒也罢了,可她们姑娘可是卫国公府里的掌上明珠,什么玉盘珍馐、凤髓龙肝得不到?
她们姑娘啊,就算是一碗寻常的水粉汤圆,都能吃出虔诚的味道来。
烹茶和煮雨当然不懂云安在对美食的执念。
在她还不是云安在,而是顾瓷的时候,她整整九年没有吃过一口肉。永远都是青菜白粥,白粥青菜,青菜白粥,白粥青菜……
云安在望了一眼外头仍旧黑着的天,她抿了两口菊花茶,再次叮嘱:“可不许让母亲知道了!”
倒不是孙氏舍不得她吃一只大闸蟹。以卫国公府的家底,云安在想吃什么都成。只是这大闸蟹性寒,一大早吃这个的确不太妥当。
“是是是。”两个丫鬟笑着应下,然后伺候云安在洗手。
烹茶倾倒铜匜里的绿茶水,浇一些在云安在的手上。煮雨在下面捧着铜盆接弃水。
云安在抓了一把玫瑰胰子,就着绿茶水反反复复的洗手。用绿茶水洗手,最是能去除大闸蟹的腥味儿。
这些大闸蟹是昨儿个天黑了才送进府的。云安在白日是要进宫留一整天的,倘若不起个大早来吃,只有等到晚上回来才能吃到了。
她可等不及。
幸好厨房的李嬷嬷疼她,和她“狼狈为奸”。
“姑娘,再喝一些热茶暖暖胃。”烹茶将菊花茶奉到云安在面前。
“不了,”云安在闻了闻指尖,确定没残留下蟹香,“时辰也不早了,伺候我梳妆吧。”
卫国公府里的人起得都很早。女儿家被父母宠着,本不必早起。可是炎雄国圣上子嗣单薄,为了不让皇家儿女读书孤单,便从皇城贵族中挑选些伴读入宫。
云安在和她堂姐云安酒就被挑中了,每日卯时多一刻就要出府。余下不需去的姑娘们倒是不好意思赖床,索性都早早起来,一家人在熙信堂里一起用早膳。
云安在换上一身樱草黄对襟褙子,下面配一条蔷薇色的软纱裙。越发将她衬托的明艳俏丽。
望着铜镜里圆润的脸颊,云安在莞尔。
这张脸,虽然和她以前那身子的一模一样,却多了一层健康的光泽。
她现在是云安在,不是顾瓷了。
熙信堂里已经掌了灯,还有些细碎的说话声。
因着偷偷吃大闸蟹的缘故,云安在来的有点迟,各个院子里的人都到了。
云家人口十分简单,云阔本是云家的二子。当年他的父亲和兄长战死沙场,云阔便袭了卫国公的位子,虽是虚位,倒也可以让卫国公府世代享受着挥金如土的生活。
府上一共五个孩子。
长子云奉启已经成婚了,娶了穆家的女儿穆枢凌。
云安酒今年十五,是大房留下的孤女,自小被云阔和孙氏当成亲闺女一样养着。
然后就是云安在。
云安在下头有一个同岁的庶妹云安薇,和一个七岁的嫡妹云安尔。
食不言寝不语,一家人聚在一起,安安静静地吃早膳。
云安在抬眼,就瞅出了端倪。瞧着云奉启臭着的脸,就知道他和嫂子又闹别扭了。他们成婚两年了,一直关系不大好。
对于穆枢凌这个嫂子,云安心里有些复杂。
在她还是顾瓷的时候,自小就认识穆枢凌,原以为她会成为自己的嫂子。
可是造化弄人,穆枢凌的确成了她的嫂子,却没有嫁给顾瓷的哥哥,而是嫁给了云安在的哥哥。
命运本来就是喜欢捉弄人的。
“二姐姐,你怎么不吃呀?”云安尔偏过头凑过来,小声地问。
云安在一愣,她抬起头,瞧见一家子人都在看着她。
原来是她想事情想出神了,小碟里的东西一点没吃。这对于向来爱吃的云安在来说,的确是件稀罕事儿。
“许是来之前又贪嘴吃东西了。”云安酒笑着说。她没有云安在的模样漂亮,却多了一分端庄、柔美。
云安在脸颊一红,不好意思地说:“的确是吃了些栗子糕才过来的。李嬷嬷做的栗子糕可好吃啦!那栗子煮得烂烂的,再加上糯粉、糖、蜜料,蒸好了以后撒上点瓜仁、松子儿,可甜可糯可香可软啦!”
只要是提起吃的,云安在的眼睛就亮亮的。如此模样惹得众人目光含笑。
云奉启忍着笑瞪她一眼,说:“就惦记着吃!”
云奉启是个武官,平时也喜欢板着个脸,云安在有些怕他。
“哥哥又凶人……”云安在嘟囔了一声。
云安薇轻轻哼了一声,她的声音很轻,可是在安静的堂里还是落入了别人的耳中。
孙氏轻轻看了她一眼,又将目光移开,看向云安酒和云安在,道:“酒酒、在在,吃了东西就早些出门,别迟了。”
云安酒和云安在都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