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阙随意“嗯”了一声。
“那……”小倪欲言又止,“那国师大人和阿滟姐姐为什么不告别?不会临行前小聚吗?对饮?对弈?”
扶阙手中的黑子落下,淡淡道:“你今日忘记收晾晒的药材。”
“哎呀!”小倪一拍脑门,“我这就去!”
他放下手里的茶壶,转身就跑。
扶阙望着他圆滚滚的小背影,追说:“不急。今夜无风无雨,明日再说也不迟。”
小倪已经跑远了。
扶阙收回思绪,他望着指尖黑色的棋子许久之后才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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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胭难得起得很早,吃过侍女静心准备的早食,她倚窗而靠,望着窗外大片竹林的绿色,任由掺杂着草木清香的微分拂面。
“主子,您该换衣裳了。算着时辰,陛下很快就要到了。”侍女秋往说。
另一个侍女春来手里捧着倪胭将要换的衣服。
倪胭看了一眼,才懒懒起身,顺手将小轩窗关上,脱下身上的轻纱寝袍,换上常服。
倪胭刚换好衣裳,胥青烨贴身的小太监赶过来,告知胥青烨的车马已经停在了祈天宫正门外。他并不打算进来。
祈天宫很大,地面砌着雕着八卦暗纹的白色方砖。倪胭带着两个侍女走过长长的甬道。
春来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主子,咱们就这么走了。都不跟国师大人说一声的吗?”
“哦……”倪胭停下脚步,似恍然。她含笑睥了春来一眼,夸她:“想得挺周到的。”
春来心里一阵窃喜。谁不知道陛下宠这个不是妃子的“神女”,得主子的夸奖可是大好事。
“你们两个在这里等着,我去与国师大人说一声,片刻就回。若是陛下身边的人问起,你们也好回一声。”倪胭交代了一声,转身去寻扶阙。
这个时间,扶阙一般都会在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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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阙立在檐下台阶上,远远瞧见倪胭走过来。
倪胭走近,立在台阶下,也不再往上走。她仰起头望向高处的扶阙,含笑道:“多谢国师大人这一个月的照拂,阿滟要回宫去了。”
扶阙凝视着倪胭,缓缓开口:“有些东西该放下便放下,不必太过执着于过去。逝者已逝,生者为大。”
倪胭但笑不语。
扶阙点到为止,亦不再多劝,只是又说:“虽然你志不在争宠,但是后宫中向来不安宁。回宫之后多保重。”
“国师大人也多多保重。”倪胭双手交叠搭在腰侧,微微行礼,婉静舒雅。
她转身离开,走了七八步的时候忽然又停下。她侧过身含笑望向扶阙,轻启朱唇:“国师大人还记得我们之间的十日之赌吗?”
她终于提起了这件事情。
原来她没有忘记。
扶阙心里生出一种诡异的陌生感觉——是果然如此的释然,亦掺杂了几许困惑,甚至还有一丝浅浅的尴尬。他脸色平静,声如清溪,淡淡道:“你输了。”
“我真的输了吗?”倪胭嫣然而笑。
原来一个女人的妩媚是可以这样璀然夺目,让天地万物在一瞬间黯然失色,尽数成了她的背景。
倪胭将手搭在自己的心口,遥遥望着扶阙,声音绵缓:“国师大人算尽天下,却算不透自己的心。”
她转身离开,青色的轻纱裙摆曳地,像潋滟的波光。
亦像扶阙宁如静潭的眼中浮现的涟漪,和眼底深处激起的湍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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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胭回宫已有五六日。
她站在躬清殿的书架前,翻看着书架上的书册。
小太监立在一旁,欲言又止。
倪胭回头望向他,问:“我看不得?”
这躬清殿是胥青烨理政之所,每日的奏折便是被送到这里,等着胥青烨批阅。按理说,后宫女人不可干政。不,不仅是女人,是任何人都不能随便翻阅躬清殿里的书册。哪怕是不小心看到了什么也到跪地求饶,那是犯了大罪。哪里能让倪胭这样像看小杂书一样地随便翻阅?
但是……
但是小太监不敢说啊!
宫里谁不知道陛下对倪胭极好,倪胭想要什么东西,陛下都能给她弄到。那真是捧在了手心里。
后宫美人这么多,哪个像倪胭这样要什么有什么,并且有这么多特权?
如今的倪胭简直成了后宫之中除了陛下最不可得罪的人。
这种情况下,小太监敢说不准许她翻阅架子上书册的话吗?
可这样又的确于礼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