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1 / 2)

谢池春 九斛珠 3003 字 13天前

成群的人家开始回城,谢璇这里一日尽兴,也是各自回府。

马车在雪地里慢慢晃着,谢璇抱着手炉子,垫了个软枕在背后,瞧着旁边的韩玠,“刚才舅母提起了表姐,平王侧妃——”她像是有些感慨,“说如今平王府里争夺得越来越厉害,她不想让表姐送死。”

“送死?”韩玠挑眉,“她还怎么说?”

“表姐现在已经听不进去劝了,一心跟着端亲王妃,要留住孩子,就连舅母劝说了几句,她还指责舅母没有心肝。舅母很为难,很伤心,也很担忧——”谢璇凑到韩玠身边,想起刚才高阳郡主的话来,觉得脊背都凉飕飕的,“皇上他,真的会像舅母担心的那样,除掉表姐吗?”

“如果端亲王再不加收敛,很有可能。”

谢璇声音微颤,“可是就算端亲王有野心,表姐也只是想留住孩子,又怎至于……”

“端亲王看得出皇上对思安的器重,却忘了他对庸郡王的忌惮。庸郡王辅佐越王,想要重回朝堂的事情,只有极少的人知情。以父皇的性子,既然有了这个前车之鉴,难道不会疑心端亲王也是相似的心思,借幼弱的思安染指朝政?——庸郡王那是他心头最深的疤,任何人跟他有了联系,都难逃一死。”

谢璇五指微缩,“那么以皇上的性子,必定会下狠手斩断其中勾连。”

韩玠点头道:“皇上动不了端亲王,动一个平王侧妃却是轻而易举,也算杀鸡儆猴。”他握住谢璇的手,“你舅母今天,是不是想让咱们救你表姐?”

他的手掌坚实而温暖,是此生最可信任的熨帖。

谢璇沉默着点了点头。

☆、第119章 119

马车晃晃悠悠的上了官道,积雪甚厚,车马又多,便走得有些缓慢。唐灵钧和谢澹、韩采衣骑马而行,此时已经去得远了。四野像是起了风,呼呼的叫嚣着,卷起侧帘,灌入冷风。

谢璇将上头卷着的竹帘放下来,压住那飘动的软锦。

脊背上的寒冷依旧在慢慢往上爬,像是窜上了头顶,她下意识的抱紧了手炉子,“先前舅母说的时候我还不信,觉得她可能是多虑了。如果皇上真的要杀表姐,既然舅母开口,我必然得想法子。只是不知道皇上会用什么手段。”

“为彻底斩断端亲王和思安的关联,恐怕他会嫁祸于端亲王。”

“如果我空口白牙去跟表姐说,她必定不会相信——她如今就连舅母的话都听不进去。可若不叫她亲眼见到,表姐就不会撒手,等真的见到,就又晚了。”谢璇沉吟,“要救这么个执迷的人,可真棘手。”

路边全是行人或者车马,未必不会隔墙有耳。

谢璇念叨完了,便陷入沉思。

韩玠伸手将她揽到怀里,也在沉默思索——这事必然格外棘手,否则高阳郡主也不至于放下脸面求到谢璇的头上来。而谢璇于朝堂上的事又能知道多少?高阳郡主所指望的,无非是他这个信王而已。

可要瞒着皇上、瞒着端亲王、瞒着所有人救下陶妩,又谈何容易?

那是皇上想要处置的人,没有人知道他会在何时何地下手。最棘手的是陶妩,假若她像当年的晋王一样配合,那还好办一点,可陶妩如今不见棺材不掉泪,要稳稳当当的救下她,那可真是为难人了。

想来高阳郡主也是走投无路。

一路沉默着回到信王府,谢璇后来有点累,想着想着就睡着了。进府后吩咐摆上晚膳,夫妻俩用完了,因为外头天寒不能再散步消食,便到书房里铺开笔墨练字。

然而终究是心神不宁。

谢璇想了一路,也没想出个救陶妩的法子来,写完两幅字后跟韩玠提了提,韩玠也觉得这事儿无从着手——就算猜到了元靖帝可能对陶妩下手,但是这边既不知道他会在何时、何地下手,也不知道他会用什么手段下手,根本无从防备。要说等事情发生时再挽救,那可就是做梦!

谢璇愁得眉头都快皱到一块儿去了。

韩玠瞧着心疼,一面命木叶做了些精致的糕点来给谢璇当宵夜,一面也拿笔写写画画的想了半天,依旧了无头绪。

为此,谢璇很惆怅。

她很清楚陶从时和高阳郡主的性子,这回高阳郡主会开口,那必然是已经走到了绝路。只是——她们夫妻就怎么那么确信呢?假如他们已经确信此事,那么是不是可以换一种方法……一个大胆的念头猛然浮现在脑海,她险些从床榻上坐起来。

第二天一大早,谢璇便随便找了个由头,派人去请陶从时和高阳郡主。

那两位来得飞快,客客气气的在厅上见礼完了,被韩玠带到内室的时候,夫妻俩竟自齐齐向韩玠跪下,“这回的事情,我们夫妻自知是千难万难,束手无策之下,才敢来打搅信王殿下。我们也只这是难为人,若信王殿下无能为力,也请不必勉强。”

“舅舅请起。”韩玠竟随了谢璇的称呼,将陶从时扶起。

谢璇自然也搀着高阳郡主站起来,请他们入座详谈。

韩玠一开口,抛出的就是最根本的疑问,“昨日听到璇璇的转述,我所猜测的倒是跟郡主不谋而合。只是这终究只是揣测推断,若此事为真,自当筹谋,可若不是如此,怕会弄巧成拙。”

“这事不是随意推断。”陶从时脸上不见了平时的从容,显然十分焦灼,“我们得到的消息,是皇上确实有杀害阿妩、震慑端亲王之心,而且心意坚定。”

这样隐秘的事情,他们是如何得知?

这是韩玠和谢璇同时冒出的疑问。

京城里的高门贵户,多多少少都有打听宫廷秘辛的门路,别看有些人家不起眼,沾亲带故、七弯八拐的关系伸进去,打听消息的本事并不比任何人差。只是这些毕竟是人家最隐秘的事情,不便打探罢了。

高阳郡主似是看出了两人的疑惑,微微犹豫之后,便开诚布公,“这件事我既然求到了信王头上,信王既然肯过问,那便是冒了极大的风险。我也不该隐瞒,这消息来自宫里最懂圣心的人,婉贵妃。”

最后三个字吐出,高阳郡主看了谢璇一眼,分明瞧见她脸上满满的惊讶。

就连韩玠都有些吃惊。

高阳郡主苦笑了一下,“陶府虽然在朝堂上不出风头,然而毕竟是跟端亲王府和当年的东宫有关系。阿妩想要在东宫站稳脚跟,想要博得太子的器重,就得有不亚于傅氏的本事和靠山——婉贵妃在宫里打点需要银钱,而我们也需要知道圣心所向,以保无虞。”

这样银钱与消息的交易,是宫里最常见的。

只是没想到高阳郡主平常默不作声的,攀着的竟是婉贵妃这尊大佛。

那位是皇上如今最宠爱的女人,同段贵妃一起代掌六宫之事,虽不能说位同副后,却也是后宫中无人能及的了。

——段贵妃家世出众,兄弟是为皇帝守护西南边境、拒强敌于外的猛将,膝下养着二公主,还曾生育过两个早夭的皇子,早年更是对皇帝有过舍身相救之举,格外得元靖帝敬重,当年傅皇后还未禁足的时候,也是不敢招惹她的。相比起来,婉贵妃的娘家却是百无一用的恒国公府,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那些年声名狼藉的时候,还险些带累了后宫里的她。

这般劣势之下,婉贵妃能凭借一个公主走到如今的地位,甚至排在段贵妃之前,不止是靠了那张出众的脸,更是其揣摩圣心的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