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2 / 2)

谢池春 九斛珠 3126 字 13天前

唐夫人不许唐灵钧从军,是为了其铁勒的血脉,还是为了当年唐樽的事情?

种种念头纷至沓来,叫韩玠忍不住的心颤。

他并不敢将这刚刚冒头的猜测告诉谢璇,强自按捺着心绪同谢璇说完了近况,便送她回府。

京城里依旧暗潮涌动。靖宁侯府的禁军全部撤走,韩遂附逆的罪名随之洗清,只是元靖帝念他父子多年征战沙场,难得与家人团聚,便叫他们暂在京中休养,将雁鸣关的事情暂托旁人。

这些细枝末节并未引起什么重视,到了正月二十五的时候,一道消息如炸雷轰响。

太子惟仁在狱中自尽了。

☆、第101章 101

太子自尽的消息如长了翅膀,出了牢狱后一面飞向皇宫,另一面则飞入了京城各个公侯仕宦之家,继而悄无声息的,进了坊间茶肆。

朝堂上下为之震惊。

谢璇听到这消息的时候,正在棠梨院的西跨院里抄写女训。

那一日韩玠假托南平长公主之名将她带出去,送回来的时候特意跟谢老太爷又道谢了一番,甚至再一次祭出了长公主的名头,说长公主夸赞谢璇果敢有谋、仗义仁善等等。

谢老太爷就算恼怒于谢璇姐弟俩私自外出的行径,到底也顾忌长公主的说法,且韩玠来往时都带有内监随行,老人家疑惑之余,倒也不好再重处谢璇。只是谢老夫人不管这些,她一向要求姑娘们贞静乖巧,且又注重颜面,那惩罚已经出了口就不肯改,还是要谢璇抄完为止。

这春日烂漫的大好时光,便被消磨在了枯燥的抄书之中。

好在谢璇两世中皆练习书法,就算内容枯燥,当做习字时便觉松快。书房的窗户洞开,外头清风徐徐,木叶慢慢研磨,谢璇将这一篇的最后一个字写完,颇为自得的捧起来慢慢欣赏,“瞧瞧,腕力有进步吧?”

木叶并不懂得这些,只是抿着嘴一笑,“反正瞧着比以前好看了。”

“唉,这么好的字,回头该先拿去澹儿那里炫耀炫耀,再送给老夫人。”谢璇自己瞧着满意,翻来覆去的欣赏了会儿,想要提笔续写的时候,芳洲便匆匆跑了进来,“姑娘,刚刚外头传着的消息,说是太子自尽了!”——因前两天韩玠的事情涉及太子,是以芳洲一听到信儿就赶紧跑来了。

谢璇诧异,抬头道:“什么?”

“就是太子殿下,不是说前些天被下狱了么,刚刚外头议论纷纷,说是他昨晚已经在狱中自尽了!”

太子以谋逆之罪下狱,居然自尽了?谢璇震惊之下,忽然又觉得奇怪,“他昨晚自尽,今儿大家就已经议论纷纷了?”

“是啊。”芳洲昨儿回了家,今早才从家里过来的,晓得外头的动静,“我来之前特地去南市买姑娘要的那几样糕点和竹编的各种玩意儿,那里已经有人在私下议论了,说太子是畏罪自尽。有好几处都在这样说,我想这样大的事情,总不会是谣传吧?”

昨晚自尽,今儿消息就在南市散播开了?

谢璇皱了皱眉。

太子以谋逆之罪囚禁在诏狱之中,那可是青衣卫看守的地方,向来以铜墙铁壁闻名,不止是苍蝇蚊子飞不出去,寻常连一些消息都是不许外传的。可太子昨晚自尽,今儿消息居然就传了出来?这恒国公上下都没动静,京城里最鱼龙混杂、来往频繁的南市却已经传开,而且认定太子是畏罪自尽了?

要说这其中没有猫腻,谢璇是怎么都不肯信的!

就算太子自尽是真,这种时候会刻意放出这种消息推波助澜的,除了越王,恐怕也没别人了。

谢璇虽有猜测,这时候却不能立时探知详细,去荣喜阁的时候,谢老夫人那里应该也听到了信儿,跟隋氏议论了两句,等几个姑娘进来的时候,就都住口不说了。

然而几个姑娘在外头已然听了几耳朵,虽然在长辈跟前不敢多说,出了荣喜阁的时候,谢玥就忍不住揪了揪谢珮的衣裳,“要是太子真的自尽了,那三姐姐的婚期岂不是要推迟了?”

谢珮到底也是好奇的,闻言道:“若此事当真,恐怕三姐姐真得往后推一推了。六妹妹——”她转过头来,悄悄问道:“你前两天不是出去了么,知道是怎么回事么?”

谢璇摇了摇头,“不知道。”

“她能知道什么。”谢玥瞧了妹妹一眼,并不觉得谢璇有能耐得知这些秘辛,随即又笑了笑,低声自言自语道:“果真推迟,可就是活该了。”

谢珮听见了也当没听见,只拉着谢璇的手,“六妹妹,咱们去园子逛逛?”继而询问谢玥。三个姑娘正是春日闲着的时候,谢珮的婚期在明年,此时隋氏也不拘束她,趁着春光日盛,到后园看那早开的迎春花去了。

相较于恒国公府内的风平浪静和暗暗揣测,皇宫之内,气氛就是全然的凝重了。

元靖帝近来劳心,夜中时常难以安寝,加上夜里乍暖还寒的一点凉气,竟染上了风寒。太子自尽的消息大清早就报进来了,元靖帝一整个早上都在殿里坐着发呆,婉贵妃因为担心圣体,特意带了些精致的汤和糕点过来,没等元靖帝喝上两口,侍卫又报进来一件血书,元靖帝只瞧了两眼,当即就晕过去了。

这会儿满殿里都是太医,婉贵妃在旁照顾,好容易等到元靖帝醒来,婉贵妃忙凑上去,柔声道:“皇上总算醒了,可吓坏臣妾了。皇上躺会儿吧?”

“那封书……在哪里?”元靖帝声音低沉。五十余岁的人渐渐有了衰老之态,目光已不复当初的清明灼亮,此时更透出些灰败来。

婉贵妃在他晕倒的时候偷偷瞧过那上头的内容,是太子以鲜血写就的,所表述的不过一件事情——太子自认资质愚钝,这些年有负皇上的教导,前些天确实因皇后被禁的事情有些慌不择路,但他为人子、为人臣,却绝对没有结党谋逆,那些在京城内外搜查出的军械之类,是他半点都不知情的。如今他自认愧对父皇教导,于狱中自尽,但求皇上能绕过家眷,留下太子侧妃腹中才一个月的胎儿的性命。

太子侧妃有孕,这是连婉贵妃都不知道的事情,想来也是这两天才查出来,未来得及向元靖帝禀报。那是元靖帝的头一个孙子,却是太子以血书禀报上来,也难怪元靖帝会承受不住。

婉贵妃生怕元靖帝再受刺激,忙道:“皇上先歇会儿再看吧?太医说……”

“拿来!”元靖帝稍有些中气不足,声音却是严厉的。待将那血书拿到手中,怔怔的看了半天,眼角便沁出了浑浊的老泪。

他低头沉默了好半天,才将那血书缓缓折起,沉声道:“都出去。”

挥了挥手,不止底下成群的太医,连婉贵妃和薛保都被赶了出去。

殿外的丹陛在春阳下威仪肃穆,寿山之上祥云萦绕,因为昨夜的一场春雨,殿前的金砖皆染了细雨,此时被阳光一照,只剩下零零星星的雨渍。十来位朝臣恭恭敬敬的站着殿外,均是在各处听说了太子自尽的消息后前来入宫求见的。

婉贵妃一出门,众臣忙都行礼,南平长公主已经在殿外侯了好半天,从小太监口中得知元靖帝晕倒的消息,忙迎上来道:“贵妃娘娘,皇兄圣体安泰么?”

“刚刚醒了,现在不许人打搅。”婉贵妃环视群臣,在队伍的最末瞧见了默然伫立的韩玠。她心内叹了口气,携着南平长公主的手往旁边走远些,低声道:“皇上晕倒的消息并未传出去吧?怎么这么多人赶着过来?”

“外头纷传太子殿下在狱中自尽,这些大人们都是为着这个信儿来的。贵妃娘娘——”长公主心里突突直跳,“这消息属实么?”

婉贵妃点了点头,“今儿一早就报来了信儿,怎么皇上也才知道不久,外头就传开了?”

南平长公主肃容,“不止这些官宦公卿,就连市井坊间都传开了,说太子殿下是因谋逆事发而畏罪自尽,怕是有心人故意为之。”她叹了口气。两位都是久浸宫闱的人,大约也知道这些把戏,心中各自有些揣测,却都不能言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