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清虚真人爱敛财,她十岁进入玄真观时她就是如此,往后那么多年之中,没有更改分毫。京城中那样多的豪门世家,天下四方多有豪贵之人,无不慕名而来,想借这位御封真人的神力,为自己求些什么。那些人无不有万贯家财,供奉在玄真观的、暗地里送给清虚真人的,更是数不胜数。若是细算一算,一年之中的银钱加起来,怕能有几十万两之数。
可是,那些银钱去了哪里?
清虚真人的饮食起居固然华丽奢靡,却也耗费不掉那么多的银钱,况且观中自有众人供奉的香火,根本无需清虚真人自掏腰包。
那么剩下那每年几十万两的银钱去了哪里?
谢璇记得前世她出嫁的时候,清虚真人还是跟现在一样,热衷于穿行在高门贵户之间,敛财不断。那时谢璇万事不曾关心,虽然晓得了清虚真人的性子,却也从未将这些事情放在心上,如今细细一想,便觉心神颤抖得厉害。
每年几十万两的银子,会凭空消失吗?
便是几个恒国公府加起来,除非每年都傻兮兮的往道观里塞,否则怎么都花不掉那么多。
这样巨额的银钱,会用在什么地方?而且用出去之后,居然花落无声、水波不兴?
谢璇越想越觉得心惊胆战。
太子被废那肯定是越王等人的手笔,而之后清虚真人这里丝毫没受影响,甚至生意越做越红火,简直成了女神仙,那么……清虚真人会跟越王有关么?
谢璇被这个念头吓了一跳,忍不住又钻进了谢珺的怀里。
前世在玄真观生活了五年多,她从没见过越王跟道观有什么勾结,这一定是她想多了!可如果是真的呢?越王是个痴傻的王爷,在所有人跟前都是如此,包括想把他当做傀儡的郭舍和冯大太监。这个傻子要夺皇位,哪怕是借着郭舍和冯大太监的野心,他必然也要花许多银子。
他的银子来自哪里?
谢璇记得前世他登基后便以雷霆手腕收拾了郭舍和冯英,可见暗中已有了极大的势力,他哪来的钱财去培养势力?
旁边谢珺低头瞧着她变幻不定的脸色,有些担心,“怎么了璇璇?”
“没什么……”谢璇脸上的震惊还未抹去,只能掩饰道:“就是细想这件事和,越想越可怕。”
谢珺便叹了口气,“没事,不会牵连咱们府上的。”
☆、第033章
回到恒国公府的时候正是入暮,行宫里那恶虎扑伤元靖帝可不是小事,谢缜、谢纡都是惶惶的,一回府就找谢老太爷去了。岳氏自然也不会在这风口浪尖上乱来,叫姐妹几个各回屋去,她往谢老夫人那里去了。
谢璇同谢珺回到棠梨院中,罗氏正在安排人张罗晚饭,大概是没想到姐妹俩会这么快回来,一时间倒是怔在那里。
自打罗氏出了禁闭后便每日晌午去祠堂外跪着,风雨无阻。她必然是跟谢缜求过情,谢缜那里想必没答应,罗氏的脸色也一天天难看了起来。
如今见着了谢珺和谢璇,自然也没有刚放出来的时候那般殷勤。
姐妹俩问候过了,罗氏便道:“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老爷呢?”
“父亲去了祖父那里。”谢珺脸上颇有疲色。
罗氏便微微有些失望,回头一瞧屋里,道:“还以为你们过几天回来,少备了饭菜。”犹犹豫豫的,想叫婆子过来传话,给姐妹俩添点饭菜。
谢珺自然不愿受她这等推诿,便道:“夫人请用饭吧,我和璇璇只想喝粥。”便叫丫鬟过去厨房里传话,每人要两样粥并四样小菜。
姐妹俩一则受惊,再则车马劳顿,便各自回去歇着。
晚上的瘦肉跟南瓜粥并各样小菜皆十分可口,谢璇多吃了点,怕积着食物不好,便就着月色在院里慢慢散步。
这时节中秋将近,夜晚渐渐的冷了起来,罩一件外衣在身上,还是觉得凉飕飕的。她抬头望月,心里盘算的还是白日里的猜测——
越王跟清虚真人是不是真的有干系呢?
他培养那些隐藏的势力,会不会是借了清虚真人的手?
前世恒国公府覆灭,谢澹也是遭殃了的。如果这辈子越王没法登基,很多很多的悲剧,是不是可以避免?
可这样蓬勃的野心和欲望之下,却是谢璇单薄得几乎禁不起任何大风浪的能力。
她只是恒国公府十岁的小姑娘,手底下除了芳洲她们几个丫鬟便没什么可用的人。莫说是阻断越王的登基之路,就是想查一查他跟清虚真人之间的联系,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至于其他人——谢缜自然是指望不上的,舅舅陶从时倒是肯听她的,不过他在大理寺里也只是个闲职,根本不顶什么用处,也未必会将小姑娘的这点揣测放在心上。
若说要侦查隐情,自然是以青衣卫为上,可是韩玠……
谢璇将脚边的石子儿踢开,现在才不想找他帮忙!
离元靖帝驾崩、越王登基还有十年,只要元靖帝别突然一命呜呼,她就还有足够的时间可以应对,倒不急在这一时半刻。且贸然探查难免打草惊蛇,若寻对了时机再甩出这个发现,恐怕能有奇效——如同作战时烧敌粮草,若是断了越王这条财路,倒也是个好法子。
这么一想,又觉霍然开朗,于是又哼着歌儿回屋歇息去了。
然而整个京城的氛围却日渐沉闷了起来,恒国公府身处其中,自然也不例外。元靖帝震怒之下,这几天的精力全都放在查案上,连中秋的家宴都没举行,只追着要缉捕元凶。
这等要案大多交由青衣卫去查,刑部从旁协助,而谢缜这个侍郎是靠着写文书坐上去的,真个查案起来,倒用不上他。这些天京城内外也没人敢大肆张扬的做什么文会酒会,谢缜出了衙署后没地儿可去,也只好回府待着。
然而夫妻俩近来像是闹着什么矛盾,罗氏虽时常殷勤献媚,谢缜却日渐的冷脸起来,进了棠梨院,大多是往东西跨院看看女儿,再到正屋里坐会儿,就又去书房待着——
竟连晚上歇在正屋的时间都越来越少了。
这样的反常自然落在了所有人眼里,尤其近来罗氏每天要去祠堂外跪着,家下人不晓得罗氏受罚的原因,自然是暗地里纷纷猜测起来。罗氏想必是听到了些闲言碎语,愈发的恼怒,好几回对着谢璇抱怨冷嘲。
谢珺将这些冷眼瞧着,姐妹俩坐在西跨院里,慢慢的剥核桃吃。
一个核桃没剥完,话却说了一箩筐,提起谢缜的异常来,谢珺也是不解,“爹爹既然想叫夫人好生照看着你,又何必跟她冷着脸?夫人这里不痛快,受苦的依旧还是你。”
谢璇便撇了撇嘴,冷笑道:“他才想不到那么多,这么多年随性而为,何时考虑过后果?”
“璇璇!”谢珺低声嗔她。被老太爷教养得久了,谢珺便秉持着“儿女不论父母是非”的观念,即便心里对谢缜有些埋怨,却从来不敢宣之于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