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我高中在南江外国语读了两年,后来又转学去了章华一中。我们两应该是同一届。”
陆晚差点脱口而出“我高三也是在章华一中念的”,可想到阮佩的提醒,没意愿和这人攀什么校友关系的她赶紧闭上嘴,做完事径直出了门。
等人走了,庄恪死死地盯着自己被人夸过的手,依稀想起些事来。
那一年,他还是个健全人,家世好,学习好,长相也不错。
高三上学期,借口要陪伴在乡下老家养病的奶奶,庄恪摆脱望子成龙到让人焦虑的家人,自作主张转学到了章华一中。才来一周,他的抽屉里就塞满了散发着劣质香气的信封和礼物,扔都扔不完。
晚自习结束后的走廊上,庄恪又一次被人拦了下来。
“新来的年纪第一,你名字到底怎么念啊?”
陌生少女昂着下巴将他堵在半路,眼里流光溢彩,问出来的问题却很蠢,蠢得理直气壮。
庄恪抬眼看表,语气不耐:“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对方一脸理所当然:“因为……我对你感兴趣,想跟你做朋友啊。不知道名字怎么交朋友嘛。”
“对不起,我没兴趣交朋友。”
说完,庄恪转身要走,却被女孩一个箭步追上。两人拉扯间,庄恪书里夹着的习题纸撒了一地。他皱眉弯腰去捡,少女吐吐舌头赶紧帮忙。
混乱中,两人指尖相触。
“你手可真好看!”
少女一点儿也没有面对“感兴趣”的人时该有的害羞和拘谨,抓住男孩的腕子左看看右看看,夸得坦荡自然。
在庄恪让她松开手之前,楼下传来了几声呼喊。
听到这声音,她的眼睛像被火点燃一般,霎时亮了好几个度,梨涡在嘴角绽开。甩开庄恪的手,少女撑起身子、轻盈利落地从栏杆上一跃而下。
这里可是二楼。
留在原地的庄恪不急不缓理好东西,随意往楼下撇了眼。那里,一个高个子少年正蹲身帮那个莽撞少女揉脚踝,边揉边说:“还说自己不是废物,看家本事都能发挥不稳定。”
忽地,他若有所感抬起头来,两人对视。
扬起眉毛,少年向上轻轻点了点下巴,明明白白地扔给了庄恪一个警告的眼神。
庄恪一直记得这个眼神,也记得他之前在楼下喊的是什么。他说:
“陆晚?迟迟?都几点了,装什么用功呢!快下来……你只管跳,叔叔一定接住你!”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粗又长的渣南。
明天愚人节,终于要回到开文第一段了。
第15章 chapter 15
南江的这个初春,天气很不寻常。
和着骇人雷声,瓢泼大雨一场接一场地下,倾倒城市,扰乱心神。枝头新生的花苞还没来得及绽放就被雨水击落到地上,碾成泥,化作土,最后不明不白地消逝无踪。
是夜,雨终于小了些。庄恪病床前的陆晚正捧着本《纯粹理性批判》诵读,念到“我们其实根本不可能认识到事物的真性,我们只能认识事物的表象”这句时,她心里没来由地一抽,恰好此时有人敲响病房门,声音轻且急促。
轻手轻脚走到门口,陆晚朝着满眼通红的阮佩比了个噤声手势,再退回几步,看了眼床上的庄恪——今天,这人入睡得格外顺利,呼吸清浅,面容平静。
反复确认庄恪睡熟了,她放下心,避开走廊上那几个长舌妇的视线,赶紧让人进到屋里来。
“怎么回事,那个相亲男欺负你了?”陆晚扯了张纸巾帮人擦泪。阮佩下午请了假,专门腾出时间和亲戚介绍的相亲对象吃饭。走之前除了有些忐忑,又拉着陆晚帮自己化了个妆外,没什么不对劲。再见却变成了这样。
她自然没往别处想。
等闻到阮佩身上的淡淡酒味,陆晚更加笃定自己的想法:“那人到底把你怎么了?!”
“不是,不是他。他很好的。”阮佩似乎很紧张,手抖得像筛糠似的,嘴唇张合半天也说不出个完整句子。良久,她挤出几个字:“晚晚,你得帮帮我。”
“直说。”
“你抽点血给我,一管就可以。”阮佩神思恍惚地拽着陆晚的手,又翻过掌,紧而缓慢地握住。
陆晚表情一滞,疑惑:“你要我的血做什么?”说罢她再次回头看向里屋,没听到庄恪醒来的动静,这才压低声音继续问:“阮阮,你跟我说实话,到底是怎么回事!”
闭了闭眼,阮佩踟蹰再踟蹰,还是选择了不说。她只是问:“你信我吗?”
陆晚毫不犹豫地点头。
也许是从朋友的无条件信任中得到了鼓励,阮佩的情绪渐渐平静了下来。
“既然信我,你就别问了好不好?我不说,是因为心里清楚你知道以后肯定不会帮忙。但你应该也清楚,我不会害你的。”她直视着陆晚,蒙了层水雾的眼珠子微微颤动,“晚晚,这件事我非做不可,我有自己的苦衷。周围除了你,没人能帮我。”
平时柔弱纤敏的女孩,这番话说出来却如磐石一般,死死压在陆晚的心上。
她反驳不了其中任何一个字。
“你——”
放弃逼问,纠结不定的陆晚避开阮佩的眼神,垂头盯住地面上的菱形花砖。她放空,机械地数着花砖纹路,好像那里藏着所有的答案。
一秒,两秒,三秒……阮佩捏着陆晚的手里开始沁出汗来。随着时间流逝,汗水蒸发,湿湿冷冷的触感将两个无措的年轻女孩连接着,气氛是诡异的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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