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桥的湖水没有结冰,小船不知道多久没用了破破烂烂停靠在岸。偶尔刮过来的风像带了细针,吹在人脸上都生疼。他们俩到古桥的时候开门的店没几个,毕竟冬天不像夏天出来吃夜宵的人多,但值得庆幸的是那家刀削面还开着门,里面快要满座。
江遇要了两碗面加了点小菜,坐下来后擦了擦桌子:“你晚上也没吃饭?”
“吃了。”訾落在他对面坐下来,“陪你吃一点。”
一碗面下肚江遇心满意足,吃饱喝足后已经快要凌晨一点,虽说放假不用早起,但这个时间也确实太晚了。店里的人走了大半,只剩下寥寥几个。
离开的时候江遇把外套裹得很严实,走了一半开口说:“落落,我今晚不想回家了。”
訾落的脚步不明显停顿了一下:“那直接回我家吧。”
江遇咧嘴笑道:“我没睡衣啊,我看你那套奶牛睡衣就不错。”
訾落隔了几秒才想起来他那套奶牛睡衣,谢小安给他买的,他觉得太幼稚太孩子气一直没穿,放在柜子里有一年多,没想到江遇一直记得。
“你不会为了这套奶牛睡衣才去我家的吧?”訾落跟他开玩笑,“也挺适合你的。”
江遇说:“我就穿那套。”
“好好好,穿。送你了。”
回到家的俩人鬼鬼祟祟轻手轻脚,生怕把谢小安和訾成民吵醒。江遇先洗漱完回了房间,发现那套睡衣已经被放在了床上,屁股后面还带了条尾巴。
訾落回房间后就看见床上多了头奶牛,正缩成一团玩手机,他眨了眨眼睛:“恭喜这套衣服终于找到了适合它的主人。”
江遇躺平了腿一伸:“有点小。”
“去年买的了。”訾落把吊灯换成了夜灯,不刺眼,他在床边坐下来,回头看了看,“不小啊,挺可爱的。”
江遇被这形容搞懵了,怔了大概十几秒,他把手机扔在一边看着訾落的侧脸,又望了望不远处的钢琴,突然想到什么,说:“咱们过段时间去秋哥地下乐队吧?你教我弹吉他。”
“好。”訾落揉了揉眼睛,“挺好学的。”
“嗯。”
訾落躺下了。
江遇盯着他眼尾那颗小小的泪痣,唤了声:“落落。”
“嗯?”訾落转过头来。
周围是掉一根针都能听到的那种静,江遇看着訾落的脸连呼吸都不敢用力,安静的夜晚是最好的催化剂,朦胧的灯光洒满了整间屋,江遇的目光从訾落黝黑的瞳孔往下,落在了他红润的唇上。
江遇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他突然想尝试着大胆一次。
“我昨天说,我们都长大了,有些事情再做不太合适。”江遇压低了声音,手顺着床单往下滑,牢牢盯住訾落的面孔,“你觉得呢?”
訾落侧过身来,这样和他能更好的相视,声音也很轻,问道:“比如呢?”
“像这样。”江遇直接握住了訾落的手。
他把訾落的反应看在眼里,察觉出訾落眼里的光凝固了一下。
……他不喜欢吗?
江遇心跳呼之欲出,给自己找好了退路,笑起来模样痞痞的:“不过这没什么吧,握个手而已。”
訾落抓住他要抽回的手,那是他们晚上出去吃饭时纠缠在一起的模样,纠正他:“这叫牵手。”
“啊。”江遇思绪乱了,“不过牵个手也没什么,但我看别的男生会不喜欢……那你呢?”
他故作平静,略微紧绷的神色和泛着紧张的眼底全落在了訾落的眼睛里,江遇受不了他带着打探的目光,把眼睛垂了下去。
訾落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说:“江遇。”
“嗯。”江遇动了动手指,挨着他的手背,“你倒是说啊。”
訾落看他始终不愿意抬眼,也跟着去看两个人还缠在一起的手,他没说话,捏了几下他的小指后又往他手心里拍了两下。
这什么意思……江遇不明白。
訾落问:“你说的不太合适的事就只是这个?”
江遇抬头看他:“啊?”
訾落指了指他的手,反问:“你能接受吗?就这样。”
“……我能啊。”江遇淡定地说,“这有什么。”
訾落顿了几秒,伸手去捏他的耳垂,在指腹间揉了好几下。看见江遇惊讶慌乱的眼神他笑了一声,眸光柔和明亮,几秒后收回了手。
訾落闭上了眼睛:“睡觉。”
江遇惊讶未消,看着訾落真的闭上眼睛要睡,而他自己小鹿乱撞头都晕了,不乐意道:“你真是……我也要捏回来。”
他没得逞,訾落睁开眼就抓住了他的胳膊,转头看着他说:“想捏可以,回答我一个问题。”
江遇说:“什么?”
訾落问:“你喜欢的人是谁?”
江遇猛地抓紧了奶牛的尾巴。
訾落把他牢牢锁在视线里,每个小表情他都看在眼里,江遇越来越不自在,直接抽回了手背过身去:“不捏了。”
那小尾巴露了出来,毛绒绒一条。訾落伸手扯了几下,江遇头也不回拍他的手:“不要拽。”
“小江遇,嘴挺严啊。”訾落又扯了几下,看着他的奶牛背,“这辈子都不打算说吗?”
江遇睁着眼睛沉默了好半天。
“不能说。”
訾落恍惚间觉得这三个字很熟悉,他似乎听江遇说过。
“不能说。”江遇又重复了一遍。
不能说。
——为什么,总是在我跟你合唱的时候停下来。
——不能说。
訾落看着天花板,喊了声江遇,说:“或许……”
江遇没回头:“什么?”
“没。”訾落闭上眼睛,“睡觉吧。”
江遇没忍住踢了踢他:“你什么时候能把说话说一半这坏习惯改掉。”
訾落微微一笑道:“等你跟那个人告白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