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又要他出卖跟了他十多年的兄弟,是对他太自信了?还是对自己自信?
他是真的一点都猜不透皇上的心思。
殷绯又拿了一本奏折继续看,是小西川的事,小西川刚安静的一阵子,又开始搞事了,当地镇守的将军请粮出战。
说起小西川,他想起了另一个人,水稻已经成熟待摘,那人应该也该学成下山了。
“有些人做错了事,可以原谅,有些人不行。”殷绯在奏折下打了个勾,意思是他‘准了’,“你懂我的意思吗?”
何清凝眉,“让我出卖兄弟换来的机会,我做不到。”
殷绯百忙之中瞥了他一眼,“看来你还没明白。”
奏折合上,放在批好的那边,“回去好好想想吧,想好了再来找我。”
何清愣了愣,他跪坐在马车里,膝盖下是厚实的毛毡,暖暖的,一点都感觉不到木板的硬度,骨头里却传来微微的疼。
不知道是跪得太久硌的,还是他从内到外觉得疼?
手揪紧了衣摆,指尖握的发白,额间隐隐有汗流出。
他要做一个艰难的决定,这个决定可能会赌上很多人的命,包括他自己的。
“罪臣愿意相信皇上。”
他死不足惜,是生是死都无所谓,所以必须为别人赌一把。
因为他知道,就算他不告诉皇上,皇上也能有办法抓到他们,时间长短而已。
与其如此,不如相信皇上,也许绝处中会有点生机。
殷绯笑了,“去找新任九门提督配合他的工作。”
何清长叹一声去了。
他很迷茫,不知道这样做是对是错,如今之际只能相信皇上。
相信那个将他一手从淤泥里救上来的主子。
他一定不会让他失望的。
*
方姝已经醒了,正紧张的看着外面,生怕太后过来找她,然后把她带走问话。
问什么,自然是她和皇上的事。
提心吊胆以至于伤口都疼了,方姝深吸一口气,缓了缓情绪,尽量让自己不要紧张。
没事的,皇上都说了,太后肯定早就知道,一直没来是放过了她,看她老实巴交没啥心机,还救过她,于是不跟她一般见识了。
已经默认了她跟皇上的地下恋情。
方姝突然觉得庆幸,庆幸自己当初没有放弃太后,要不然太后肯定一早杀过来,给她浸猪笼,或是打死了。
不过她如果不救的话,现在已经没有太后了,没有太后,皇上嘴上不说,心里肯定会难受。
而且如果她在有能力管太后的时候没管,被皇上知道了,后果不堪设想。
皇上会怎么想她?
所以方姝觉得自己做的是正确的,她当时也只是随着本心,什么都没想就去做了,事后想想其实有些冲动,应该再冷静一些,多注意一下周围的环境,也不至于中箭了。
现在胸口还很疼,三天了,没有缓过来。
方姝摸了摸受伤的位置,待会御医会过来给她换纱布,如果他来的话,说明太后没生气,因为御医不是说叫就能叫的,必须请示太后才行。
太后没通过,说明她生气了,她生气的话,就要早做别的打算。
方姝掀开帘子朝外看去,两旁的风景不断倒退,御医还没来,可能不来了吧。
太后果然生气了。
还是介意的吧,她勾搭她的儿子。
方姝眼神黯淡,正打算放下帘子去睡,一个人突然拎着箱子赶来。
方姝一喜。
御医来了。
*
云夕正在给太后剥葡萄,太后很喜欢吃这种草原上的品种,个头大,甜,无籽,她剥的速度赶不上太后吃的速度。
不过太后听着曲,并没有多少在意,雾夕唱的,她擅长唱曲,从前在戏班子里待过。
这里没外人,她有些话憋在心里不舒服,索性问了出来。
“太后,方姝勾引皇上的事,就这么算了吗?”那天方姝大半夜出去,她就觉得不对劲了,找人一跟踪,果然,她跑去了前方的帐篷,竟也叫她毫无障碍的进去了。
后来听那侍卫说,拿的是皇上的玉佩,昨儿留宿了一晚,今儿还拉拉扯扯,进过皇上的马车。
她把这事告诉了太后,太后竟还笑了,连说了几次‘怪不得了’。
估摸着她心中早就有数,竟然没将人喊来问话,不像她的作风。
太后有一搭,没一搭放在腿上点拍子的手顿住,睁开眼瞥了她一下,“孩子大了,管不住了,随他吧。”
瞧了瞧无论怎么保养,都有细纹的手,语气唏嘘,“哀家这辈子,斗赢了先皇,雪刃了贱人,拿过凤印,掌过实权,那又能怎么样呢?现在是年轻人的天下,哀家老了,该退了,这辈子就听听曲,赏赏花,散散步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