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延头一次拍广告,台词念得比较僵硬,几回下来已经相当熟练,别说俏皮了,只要提得出,他什么风格都能驾驭住。
广告两遍过。
陆延把面膜从脸上揭下来,转身去洗手间洗脸。
这段时间连轴转,很少有休息的时间,陆延洗完脸后从兜里摸出一颗喉糖,咬在嘴里提神,站在走廊尽头的窗台边看窗外的云。
他在心里默念,这比赛赶紧完事吧,拿了冠军,回去找男朋友。
陆延正打算回排练厅,身后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高跟鞋声。
葛云萍恰好经过。
陆延对这个女人的印象就是‘商业’这两个字,她说的话,残酷、但句句都很现实,能站到这个位置不是没有原因:“葛老师。”
葛云萍点点头,并没有直接越过他,反而停下脚步。
她问:“准备得怎么样了?”
陆延:“排差不多了。”
葛云萍看着他,在心里惊讶于从海选见他第一眼到现在的种种改变:“晚上有时间吗。”她抬起手腕,看一眼腕表后又说,“大概十点左右,来3号会议室,有点事和你说。”
陆延想了一下:“李振他们……”排练问题比较多,十点可能结束不了。
葛云萍打断他:“我找的是你。”
葛云萍重复:“你一个人。”
陆延并不知道这位王牌经纪人找他到底有什么打算,他也不认为他跟葛云萍有熟悉到私下约谈的地步。
“你干什么去了,”陆延回到排练室,李振转着鼓棒说,“那么久。”
陆延想说临时遇到了葛云萍,但是只找他一个人,还不知道是什么事儿,于是只说:“没什么,接着排吧。”
晚十点,3号会议室。
陆延推门进去的时候,会议室里已经坐了几个人。从主位开始依次是葛云萍,沈城……还有南河三。
风暴乐队作为v团的劲敌,在投票榜上票数一直跟他们不相上下。
随着比赛环节愈发紧张,陆延已经有段时间没跟南河三碰过面。
陆延这才发现南河三剃了个断眉,又冷又酷,他五官本来就优越,包装过后更是只剩下精致两个字可以形容。他坐在那里,跟刚开赛陆延见过的那个穿旧衣服迎着风坐在窗台上的南河三截然不同。
“来了?”葛云萍往后靠了靠,说,“把门带上。”
陆延关上门,心底隐约有个念头升上来。
“我也不跟你们绕圈子,实话跟你们说,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运营乐队。”
葛云萍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砸在空旷的会议室里,也像一记重锤,重重地砸在陆延头上。
陆延想过无数种情况,唯独没想过眼前这种。
“国内乐队前景,我并不看好。我们节目跟同期播出的其他爆款比赛相比,播放量、讨论度,各项指数也并不及他们。”
“我不是什么慈善家,你们不必跟我谈梦想。从商业角度上来说,我更偏向运营个人。关于这个圈子,你们应该了解过音浪唱片,即使是这种根基稳固的老牌唱片公司,对乐队的态度上、近十年来也只签主唱,从未破例。”
“事实上你们自己也应该清楚,所谓的乐队粉丝,这其中你们个人的粉丝占比占了多少。
运营团体,最现实的就是平衡问题,也许是看脸,因为样貌出色,或者实力拔尖,性格吸粉……群众总会有选择性地、择优挑选自己更偏爱的那个。”
葛云萍这话说得其实没错,在v团里,陆延粉丝群体确实更多,风暴乐队也是因为南河三在舞台上一段相当经典的贝斯solo排名才能从后头追赶上来,进入观众视线。
而且南河三唱功也不差,是个全能选手。
“沈城,”葛云萍说到这,又侧头看沈城,“你当年不是没尝试过带乐队,结果怎么样?”
沈城原先就是好奇,听她说找了他们开会,过来凑个热闹,没想到参加的是场鸿门宴。
沈城语焉不详:“额……那什么……就,散了。”
“这里有两份合同,”葛云萍说话时,语气平淡,“我给你们一天时间考虑,比赛前一天告诉我你们的答案。”
她势在必得。
陆延觉得很有意思。
参加了一个多月的乐队比赛,临近决赛之际,主办方却突然告诉他:我们并不想运营乐队。
他甚至想笑。
但等到那份合同被推到面前,看着那些白纸黑字的条例,他发现自己抵在膝盖处的手都在控制不住地发抖。
“明天给你答复。”静默间,南河三出声。
说完后,他起身,拿着合同往外走。
葛云萍似乎对这个情形早有预料。
她的这份自信不是没有原因,这个女人太聪明了。
聪明到可怕。
她在等他们自己沉进去,沉进去、亲眼看到站在顶峰是个什么样子,等他们自己扒光身上的刺、修剪成她想要的主流模样。而她只是冷眼站在远处考察他们身上的商业价值。
葛云萍神情轻松。
她从不打没准备的仗,合同的事等到现在才说,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