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辛拉面,万姿画了个伪素颜妆,出门直奔文华东方酒店。
她约了冯乐儿喝下午茶,来来回回铺垫那么久,她今天势必要从这位金碧博彩集团掌门人手里,拿到赌场开幕式那单生意。
一见面,冯乐儿扫过万姿的脸。
万姿还没开口,她冷不丁一笑:“气色这么好,昨晚做了几次?”
“……什么?”瞬间想起梁景明,万姿一口伯爵茶差点喷出来。
阔太冯乐儿五十了,中年妇女看人,眼尖又敢讲。
“你跟那个后生仔啊。”冯乐儿笑盈盈,“他前脚走你后脚跟着走,别人不知道,我还看不出么?”
万姿自知蒙不过她,决定坦诚:“其实我之前就认识他,人挺好的。就是昨晚冲动了,我担心他会出事,才追出去。”
“这么护着啊?看来是动心了?”
万姿笑着没说话,低头给松饼抹果酱。她知道自己那点诡辩能力,在冯乐儿面前完全不堪一击。
“你听过一个说法没有?”冯乐儿饮了口茶,“中国男人自古都爱救风尘。妓女柔弱的样子,总能激起他们的保护欲。”
她不紧不慢:“其实这话也不对。所有嫖客都爱救风尘,无论男女。”
“毕竟人一旦有闲钱有时间,总会对这世界充满美好善意。尤其开始喜欢做救世主,拯救脆弱小人物。”冯乐儿抬眸,对万姿一笑,“男人有点脆弱感,又是最迷人的。”
“donna,我有时觉得你很像年轻时的我。听我一句劝,那种男人玩玩可以,不值得你花那么多心思。”
“当然了,任何男人都不值得女人花那么多心思。”冯乐儿笑意更浓,“他们不过是我们路上的一点风景,还有绊脚石。”
万姿陪着笑,背上却悄然一冷。她曾听过一些流言蜚语。
冯乐儿丧夫多年,曾经她丈夫才是金碧博彩集团的掌门人。她丈夫去世的原因,是被绑架撕票。
她丈夫被劫走时,绑匪要价五千万港币。可冯乐儿准备好钱,却没等来绑匪。
半个月后,她丈夫浮在赤柱海面。被关在大铁笼里,尸体早已浮肿泛白,还被鱼啃去大半。
顺理成章地,冯乐儿接手金碧博彩集团。
也许太过顺理成章了,以至于有种说法广为流传,绑匪的幕后主使,便是冯乐儿自己。
万姿不敢再想,递给冯乐儿一枚闪电泡芙:“您说得对。”
盯着点心架,她长出一口气——
“我是要好好想想了。”
喝完下午茶,万姿如愿跟冯乐儿敲定了生意。回到家,已是华灯初上时分。
踢掉高跟鞋,揉了揉酸痛的脚。她把柴犬放出来,抱在怀里抚摸着,叹了口气。
拿到一单大case,她却怎样都高兴不起来,只觉得沉重得紧。
用手机打开youtube,随手点了个热门歌单。前奏响起时,万姿倒在地上发呆。
昨天才和梁景明在这做过,今天地板就如此冰冷了。
歌词入耳时,万姿和狗俱是一惊。一个闽南潮汕口音浓重的乐手,在晃晃悠悠地唱——
阿珍爱上了阿强/在一个有星星的夜晚
飞机从头顶飞过/流星也划破那夜空
虽然说人生并没有什么意义/但是爱情确实让生活更加美丽
……
什么破歌。万姿忍不住笑。
感情如果只是阿珍爱上阿强,倒也简单了。如果她和梁景明存于五十年代的九龙城寨,那就更简单了。
她可以做大姐姐牵着他,一起穿过鳞次栉比的街坊;偷吃隔壁小厂的鱼蛋,把拖鞋重重踩进脏水里,穷得嚣张又快乐;在有星星的夜晚跑到天台,见证一壁之隔的启德机场起降,飞机真的从头顶飞过……
可惜人生不是穿越小说,阶层壁垒永远是隔阂。
甜蜜又惆怅的歌声萦绕,万姿收到梁景明的微信消息——
我下班了,你呢。
把手机反扣,她不知该怎么回。
怀里的柴犬是个小小男子汉,却有张毛茸茸的可爱尖脸。万姿不由自主贴上去,对它轻声细语,温柔又柔弱——
“只有你会爱我一辈子,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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