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连阴天(下)(2 / 2)

有一天晚上,她在皇上那里耽搁了一些时间,回来的时候天刚才黑下,安兰跑过来说景笙要等她回来一起吃,房门一关,谁也不敢去敲。

林景年听了,也不觉得感动,反而没来由地生气,阔步过去请那尊大佛,结果一推门进去看见那女人正可怜兮兮抱着给小瑞织的衣服袜子在哭。

女人听到开门声,登时收起一切,抹了抹眼泪转身走过来,像个没事人一样说:“景年你回来了,饿了没?虽然天气暖和了,但是夜里还是冷的,下回出去多披件衣服。”

林景年愣在那里,一面随她往大堂走,心里突然明白过来,一个人连活着的动力都没有,是多么可悲。

所谓嫁出去的女儿是泼出去的水,她入了沉家的门就一辈子是沉家的人,即便沉一贯是因为谋害皇帝而死,这个世道总觉得一个好女人不应该如她一般,用那么苟且偷生的法子才得以活下来。

尽管这一切都是林景年的主张,救她也只是单纯不愿她这么年轻地死去,为一个从未爱过她的狗男人。可大家都暗地里瞧不起她,更加觉得丢人。景笙这个墨守成规的腐朽的女人便也深以为然地瞧不起自己。

因此出事以来,过往的亲戚概不前来看望,那德行的哥哥嫂嫂自不必说,连她的亲弟弟也急着撇清关系。

所以她也自觉不与任何人来往。唯独守着不嫌弃她的妹妹、为了她妹妹的希望、不连累任何人地活下去。

“端午那天皇上要办一场游湖宴,让我来问问你有没有空。”

“这…不合适……”说罢,她低头拿筷子夹起指甲盖大小的米团,喂进嘴里。

林景年看了她浅笑的侧脸许久,那么苦涩,益发让她觉得窒息,便不再说什么,只是埋头吃饭,偶尔左挑右挑给她夹一块瘦精肉,她虽不喜,也能细嚼慢咽吃下去。

林景年不能感同身受这种绝望,因此也无从与她谈起那些阳春白雪的大道理。

吃到最后,她生出一个主意,于是组织了一下语言,淡淡地说:“等后面日子太平了,我带你去见一见小瑞。”

说罢,筷子抖了一下,景笙抬头来看她,眼睛瞪得老大,好像从没想过原来小瑞还能活着。

她唇瓣颤抖了许久,蹦出两个字:“真的?”

“嗯。”林景年依旧一口菜一口饭,如若无事地点头。

自此为止,她终于从这一刻开始,变得会说也会笑,逐渐也像以前一样,拉着林景年反复嘱咐少喝酒。

因为她知道她作为一个母亲活着,不能如此脆弱,她有了更强烈地指望,也愿意好好生活。

而这日子一长,林景年的生活也有了一种似真似假的安稳。

一种……好像那件事情从未发生过的迷人的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