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想着,江伦忠整了整衣襟,慢慢站了起来,向外走去。
李老爷带着李恺睿下了马车,一抬头就看到江伦忠带着赵氏等人迎了上来,还装作一副很是亲热的样子:“原来是亲家来了,快请进屋里坐吧。”
“江老爷子安好,进屋就不必了,我们今日是为了正事而来,办完了正事我们也就该走了,”李老爷冷着脸摆了摆手,与江伦忠的热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还有,我实在当不起你那一句亲家,江老爷子往后可千万别这样说了。”
江伦忠脸上的笑容随着这番话而僵硬住了,他已经隐约感觉到李老爷态度的不对劲儿,但却想不清这是因为什么。
难道李家已经知道小婉的事了?江伦忠僵硬着表情猜测。
“亲家,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就算小婉她……”江伦忠仔细观察着李老爷的表情,刚开了口,却又被打断了。
李老爷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语气愈发冷峻:“江老爷子,现在你们家的姑娘已经不是我们李家的媳妇了,我们这次过来就是为了送休书的,所以你也不必如此客气。”
说着,李老爷回头看了李恺睿一眼:“你还不快把休书拿出来?”
李恺睿从下了马车之后,就开始不断地四处张望,像是在找寻着什么,又像是在对什么感到恐惧,此时听到李老爷的话,他方才回过神来,从怀中取出一个信封来:“江老爷子,这是我写给……给江度婉的休书,您帮她收着吧。”
江伦忠瞪大眼睛看向李恺睿手中的信封,显然没有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他以为今日李家的人是来接江度婉回去的,却没料到人家竟然是来送休书的。
“江老爷子?”见江伦忠竟然愣在那里,李老爷不悦地催促着。
此刻那封休书在江伦忠眼中,简直如同烫手的山芋一般,要是他真把这东西接了,那小婉就不是李家的媳妇了,那他还怎么和李家一起去质问韩家?
所以这东西是万万不能接的,江伦忠咽了咽唾沫,就往后退了两步,表情尴尬地道:“亲家,咱们有话好好说,就这么站着总不是个理儿,不如咱们先进去说说话。”
说着,就要把李老爷和李恺睿往院子里让,现在江家的门口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要是再这么说下去,江伦忠觉得自己的脸都快丢尽了。
可惜李老爷丝毫不给他面子:“我的话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这休书也不是今儿个才写的,只是没想到你们家的姑娘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东西落在了我们家,我们这才专程给送来了。现在我们两家也实在没有什么好说的,江老爷子倒不如痛痛快快地把这东西接过去,也算是好聚好散了。”
江伦忠的脸色从黑到红,再到白,可以说是十分精彩,但这么变来变去的,他愣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反倒是赵氏,这个时候反应比江伦忠快多了,见李老爷是铁了心想把小婉休了,直接坐到地上就开始撒泼:“我的个小婉啊,你怎么就这么惨啊,丢了性命不说,现在竟然还要被人这样糟践啊!你在天上可都看着呢,你看看挨千刀的李家是怎么对你的啊……”
赵氏的撒泼对李老爷似乎并没有什么影响,但李恺睿在听到那句“你在天上可都看着呢”时,浑身忍不住抖了一下,目光也又开始四处乱瞟,仿佛江度婉真的会从哪里钻出来似的。
不得不说,李恺睿这人也着实薄情,昨日乍一听到江度婉离世的消息时,还稍微有一丝悲痛和伤感,但等到了晚上,那股子伤感便完全被恐惧所取代了。
他想起江度婉还活着时,自己曾对她做过的那些事,想起江度婉曾对自己说过的话,他便觉得害怕极了,他甚至觉得江度婉一定会化成厉鬼,回来缠着他。
这样的想法让他草木皆兵,昨晚一夜没睡,今个儿若非李老爷揪着他过来,说不定他根本不敢出现在这里。
“江度婉乃是犯了七处窃盗之罪,才被我儿休弃,这件事有凭有据,可不是你一番闹腾就能否认的,所以我劝江家老太太还是不要在这里丢人现眼了,”李老爷这话说的很不客气,简直没有给江家留一点颜面,“况且你们身为江家人,应该最是清楚江度婉私藏的钱财都去了哪里,现在又何苦如此自讨没脸?”
李老爷的声音虽然不大,但一字一句却足以让人信服,反观赵氏的撒泼,便愈发显得是在无理取闹了。
赵氏只顾着撒泼,显然没有听到李老爷的话,此刻也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李老爷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看笑话似的看着赵氏。
最后反倒是江伦忠觉得没脸,忍不住呵斥道:“你还不快给我闭嘴!”
赵氏的嗓子仿佛被卡住了似的,声音戛然而止,引得周围众人轻笑起来。
“够了,你赶紧给我进屋去!”江伦忠颇为气恼地瞪着赵氏,连语气都因愤怒而带上了喘息。
赵氏看了江伦忠一眼,有些不情不愿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一面小声嘀咕,一面拍着衣服回院子里去了。
李老爷对这一幕仿佛没有看到,只是一本正经地道:“江老爷子,不知江度婉可在家中?那日她离开时,我曾劳烦她帮忙去韩家走一趟,带几句话给韩家姑娘,也不知你们家的姑娘可把话带到了?”
一听李老爷提到韩家,众人的表情都跟着变得很微妙,他们虽然不敢明着去打听韩家的事情,但其实心里都是痒痒的,此刻自然不肯错过这个难得的机会,纷纷安静下来,竖起耳朵准备聆听。
“李老爷这话是什么意思?”江伦忠忍不住皱起眉头,难道李家和韩家最近又勾结到一起去了?
李老爷轻哼一声,解释道:“不过是因为将江度婉送回清源村那天恰好是八月十五,我便准备了些礼品让她顺便捎给韩家,顺便给韩夫人和韩姑娘带几句吉祥话,难不成江度婉根本没去?”
“这……小婉她确实是去了韩家,只是之后她竟然就……就淹死了。”江伦忠摆出一副沉痛的样子,虽然话语里没有说江度婉的死和韩家有关系,但这样的说法却让众人忍不住如此联想。
李老爷自然听出江伦忠的用意,心中忍不住冷笑一声,面上却是颇为诧异地道:“江老爷子你说什么?江姑娘竟然已经不在了?”
“哎,谁也没想到竟然会发生这种事啊,小婉刚回来的时候还好好的,可谁知去韩家跑了一趟后,竟然就出了这样的事,真是造孽呀……”江伦忠现在也顾不上表达失去孙女的悲痛了,话里话外都在把这件事往韩家人的身上推。
李老爷不再说话,只是侧头瞥了李恺睿一眼,李恺睿会意,忙轻咳一声开口道:“说起韩家,我记得小婉回来前,还曾提起过韩家,说她对不起韩家姑娘,当初不该那样欺负人家,还抢走了韩家姑娘的亲事。也是因为这个,我爹才让小婉帮忙去韩家送东西、传话的,却没想到最后竟然是这样的结果……”
“虽说江姑娘确实曾做过许多错事,但能知道悔改也是好的,只是就算再怎么自责,她也不该……哎,真是个可怜的孩子啊。”李老爷这时候也摇身一变,颇为惋惜地叹息起来。
只是这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说江度婉之所以会死,都是因为她自己太过愧疚,与韩家并没有什么关系。
☆、第364章
江伦忠对此自然说十分不赞同的,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反驳呢,就听李恺睿结果话来道:“小婉她确实说悔改了,只是她也知道自己当初错的太离谱,所以……哎,说到底,也有我的责任,当初若非我被小婉一时蒙蔽,也就不会和韩家姑娘退亲了,都是我的错啊,要不是我,说不定小婉也就不会因为自责而去了……”
这话表面上说在自责,但怎么听怎么像是在把责任都推到江度婉的身上。
“现在小婉人已经不在了,你再多说什么也是惘然,况且她现在也已经不是咱们李家的媳妇儿了,多余的事儿也不该咱们去管。”李老爷拍了拍李恺睿的肩膀,也是一副痛心的样子。
这父子俩一唱一和的,倒是一下子就把江度婉的死因给定下来了,至于韩家,人家本身就是受害者,所以这件事和韩家又有什么关系?
江伦忠现在才越想越觉得这件事不太对劲儿,李家人这一趟可一点儿也不像是为了送休书啊,反倒像是为了韩家而来的。
这下子他方才恍然大悟,怪不得昨个儿韩度月会跑去镇上,怪不得今个儿李家的人一大早就来了,还有这封“几天前便写下的”休书,原来这根本就是算计好的啊!
“欺人太甚,你们实在是欺人太甚!”江伦忠喘着粗气抬手指向李老爷和李凯睿,声音里写满了愤怒,“你们根本就是和韩家狼狈为奸,一起来算计我们江家!可怜小婉才没了性命,竟还要被你们这样作贱,你们实在是……恬不知耻!”
江伦忠的话让李老爷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江老爷子的话我怎么听不明白?你说我与韩家狼狈为奸,不知这话又该从何说起?至于小婉,她几日前便已经不是我们李家的媳妇,她的死也与我们李家没有任何关系,又何来作贱一说?”
不等江伦忠有所反应,李老爷便语速极快却又十分严肃地继续道:“反倒是你们江家,从你们家姑娘进了李家的门开始,便不知拿了李家多少好处,我看在眼里,却也不想为此伤了和气。只是却没想到你们江家的胃口竟如此之大,连我们李家那几百亩良田的主意都敢打,若非如此,我又怎么会叫阿睿休了你们家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