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在她的盘子上徒手拿了两只蛋挞,对着为数不多的蛋挞含笑脉脉道:“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吃了,不介意我多拿几个吧?”
宋渺心说“我很介意”,可亚尔维斯的情绪看上去不是太好,她偏了偏头,灰蓝色眼眸里渗透着蜜糖般的暖色,这一眼看得他抖了抖睫毛,“只要你想拿就拿吧。”
语气轻轻的。
亚尔维斯心口一顿,紧接着,他那只刚擦过的手上就拢了一根暖洋洋的手指,她戳了戳他,“你在吃醋?”
他下意识就想温温柔柔道“没有”,可他说话的时机不对,她赶巧先一步说出来了。
“或许只是单纯地喜欢吃蛋挞吗?我亲手做的。”
亚尔维斯:“……”
他低首看她,最后只抿了抿唇,意味不明地点了点头。算是应了她这几句话中的一句。
但他从来不爱甜食,哪怕是那两只夺下来的蛋挞,也在宋渺离开后久久搁置在桌子上,一口没动。亚尔维斯嗅着餐厅弥漫的香甜气味,神情由绅士温柔变得淡漠起来。
他的手刚被宋渺碰过,这回却不曾伸手拽纸巾再擦一遍。亚尔维斯只坐在桌前,默默地将蜜糖罐子打开又合上,里头的糖粒都差点因为这个反复的举动受潮。
年轻男人想着她刚才留下来的几句话,心中对她所说的“陈韫”更加妒恨起来,这情绪毒蛇一样附在他的背脊,从指尖游梭到足尖,让他面色冷峻难看。少有的情绪起伏,很快就让亚尔维斯惊醒,他突然意识到什么,目光落在蛋挞上,蛋液盈盈盖在焦糖下,使人食指大动,他伸手捏住那蛋挞皮,差点将它碾碎。
但是也只是差点,亚尔维斯慢慢垂下眼,一口一口地把蛋挞吃下去。
心说:至少不能浪费粮食。
贵族般,从来不忧惧食物问题,自成年后基本养尊处优的亚尔维斯脑中居然掠过了这句话。若是放在从前,他的那些女伴恐怕会惊讶于他在生活细节上的变化。他却没有想太多,只是一口口将蛋挞吃下去,吃到最后,便真的觉得这个味道很不错。
那个让他意识到什么的念头在这一刻又如狂风暴雨般卷来,亚尔维斯低低呢喃一句,自问自答般。
“你假戏真做了吗?”
“……”
这个回答被他一字一字地吞进肚里,最后,桌上的两只蛋挞也都安然入腹,像是那个不知道答案的答案。
和韫的卧室布置的暖和,带有枫叶图案的被子,热乎乎的空调也开着。他简单套了一件单衣,手腕露出一截白皙的皮肉,看上去清瘦极了。
宋渺托着腮看他乐滋滋地把她送过来的蛋挞吃了。
今天的兄长也依旧很开心。他吃尽后,笑眯眯说:“空调开得够不够,要不要哥哥再开高点?”已经是常温26度了,宋渺连忙摇头,她在这个房间里穿的衣服在进门的时候就脱了只剩下衬衫,和韫却总担心她会不会冷。
“现在才秋天呢,你这样冬天可怎么办啊,哥。”她一看空调的温度就头疼,生怕他的冬天只能与棉被为生,和韫闻言将空调遥控调高一两度,“只是你在才给你开的,你最怕冷了不是吗?”
这话说的,宋渺抿了抿唇,悄悄看他露出来的一截手腕子,“我不怕冷哦。”
“真的?”和韫挑眉,揉了一把她的长发,却不肯再调低空调温度了,他意味深长道:“在我这里,你可别想着冻感冒。”
“一冻感冒,就喂樱樱吃苦药。”她一顺溜就说出口了,两兄妹对视一眼,和韫笑了,她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他们又说了会话,和韫夸她手艺好,一下子就学来了亚尔维斯的精髓,“你知道么,我在这里认识的那个许多冶,算是和我有点共同语言的了,他也说亚尔维斯做这些的手艺很不错。”
“他的祖母好像是一个有名的米其林大厨的老师——”
这个名头就很大了,宋渺听着和韫说着小道消息,一面认真记着;和韫看到她的眼神,是纯然的好奇,不加有任何一丝的情爱色彩,他语气更为放松了。
“你要是愿意的话,这最后几个月时间里和他学一学做甜点的手艺也是很好的。”和韫顺手搭在自己挂在椅子上的白大褂,他的指节修长,玳瑁眼镜后灰蓝色的眼微微弯着,很温柔的情态。
宋渺嗯了一声,她说:“回去了我做给你吃。”
和韫这么一听,就更加愉悦起来。他的卧室里充盈着暖洋洋的气息,仿佛秋季落地的松子,或是抱着蜜糖罐大吃大喝的棕熊,总之就是这种味道,亲近而不亵昵。
临走前,和韫将自己的围巾细心搭在她的脖子上,暖烘烘的,特意在热水袋上捂过才给她用上的,他手法精巧,给她打了个漂亮的围巾结。
“记得穿厚点,不许感冒了,记得啊?”他说,宋渺自信满满地应了声好。
她想的是,这段时间里怎么可能感冒?她天天被和韫耳提面命,明明是深秋还没到冬天就已经搭上了围巾,这样的防御措施下,再感冒那就是——不可能的嘛。
宋渺超级自信超级认真地嗯声。和韫看着她的笑靥,笑了下,心下也放松起来。只是这一刻还是难免想到幼年时和樱一旦感冒就虚弱不休的模样。
所以,他才会这样忧心忡忡地告诫担忧她,生怕她在练岛监狱里生病。
在这里生病,可没有谁能够照顾她啊。
这个念头一转而过,和韫瞧她乐得眼睛细细的样子,大发慈悲地挥手让她自己去忙,旋即走进自己的卧室里。
……而g立下以后,总是要被打破的。
待到和韫瞧见在餐厅里,鼻尖红红,声音都哑了两度,却还极力掩饰自己的病情,笑得柔软小心的宋渺时,他手上的筷子都快掰断了。
亚尔维斯也听见了她的声音,沙哑而惹人怜惜,他心尖一颤,手上的动作不由停下来。
耳畔是宋渺小声讨饶说着抱歉的话:“我真的没想到一觉起来就感冒了啊……”
那个名叫“陈韫”的年轻科研人员,冷冷地抿唇笑了下,咬牙切齿说:“你个——”
他放下筷子,走上前,伸手扶住头低的快埋在地里的宋渺,偏头问她:“还难受吗?”
她闷闷地说了声嗯,又看了他一眼,还有和韫。
和韫手伸到口袋里,正准备拿出几粒润喉糖给她——这还是他自己有点嗓子难受随身揣着的。
下一刻,便听到亚尔维斯慢慢说了句,“我等会给你煮点热汤,雪梨枇杷甜汤,好不好?”
这个带有浓浓中医意味的汤煲一出,和韫和宋渺都愣了下。亚尔维斯像是看出她的疑惑,说:“……好久以前,特意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