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温泉去了?”耶律宗真说。
段岭笑道:“你怎么知道?”
耶律宗真答道:“午后正想与你对下话,免得说错,他们说你往后山去了。”
段岭说:“你想去随时也可去,拔都这边……倒也无所谓,也算半个自己人了。”
段岭特别叮嘱过武独,虽是元人,却不可恶待了拔都,郎俊侠亦是同理。于是武独只让拔都住在府中,让述律端与几名侍卫看着,将他暂时软禁。
府中下人正在上菜时,述律端将拔都带了过来,做了个请的手势,自己则到门外去守着。上过菜后,述律端将厅门一关,背着手,守在门外。
他的话极少,且隔着门都能嗅出这忠诚的味道。
“请坐。”段岭说。
耶律宗真眼中带着笑意,说:“布儿赤金,那天匆匆一面,也好久不见了,聊聊吧。”
拔都瞥两人,被关了好几天,身上仍散发出一股怒气。
但他没有说什么,只是在客人的位置上坐下。
段岭心想你该洗个澡了,还是和以前一样,不爱洗澡。
“我饿了,先吃吧,两位请。”段岭朝两人举杯,耶律宗真应杯,两人喝了酒,拔都却不动,沉默地看着段岭。
段岭确实饿了,早上只吃了碗面。他放下酒杯后开始撕面饼,蘸卤肉酱,喝羊汤,夹蔬菜,狼吞虎咽。
耶律宗真道:“邺城吃的味道不错。”
段岭说:“来了位精通庖厨的大师,方有点起色,先前府里的菜肴是断然不敢拿出来待客的。”
拔都本以为段岭会说点什么,没想到两人居然是真的吃饭,当即一腔怒气便消了些,开始吃饭。
“你太小看他了。”耶律宗真朝拔都说,“果然在他身上栽了个跟头。”
段岭说:“从小就是他按着我打,总算被我扳回来一局。若不是他为了救我,也不至于败。拔都,我朝你道歉,是我不好,仗着我俩情谊算计你,但我身不由己,我敬你一杯。”
段岭这话一说,也算是全了拔都的面子。
“我他妈自己找的。”拔都答道,拈着杯,一口饮尽。
段岭笑了起来,耶律宗真也敬拔都,各人把酒喝了。
“过几天我就送你回去。”段岭又说。
“送我回去?”拔都话里带着嘲讽的意味。
段岭说:“不然呢?你想怎么样?”
拔都答道:“窝阔台不会接受你的任何条件,死心吧。”
“不必。”耶律宗真说,“我已让手下星夜兼程,送信给赫连博,届时西凉、陈、辽将联合与你元一战,下次见面,说不定就是在战场上了。”
段岭暗道一声好,耶律宗真果然剽悍。
第167章 殊途
“至于赫连那大舌头?”拔都嗤之以鼻,说,“养马他还行,行军打仗,不是我的对手。”
段岭心想你还说宗真目中无人,你自己还不是一样的狂,输在我手底下两次,现在成了阶下囚,还这么以为。
“你全猜错了。”耶律宗真说,“把你的话都还给你。”
拔都:“……”
段岭忍不住笑了起来,险些被酒呛到。
“你不说点什么?”耶律宗真朝段岭轻描淡写地说。
“我不敢说。”段岭答道,“小时候我就不能喝酒,一喝醉,就容易说出真心话,说了真心话,我就输了。”
“谁说真心话谁就输。”耶律宗真说,“这世道怎么变成这样了?”
“是啊。”段岭叹了口气,说,“怎么变成这样了?”
三人沉默片刻,拔都似乎对辽帝与陈太子这么一唱一和有所触动,说:“你们汉人的酒太少了。”
“述律端。”段岭吩咐道,“给他换个酒碗,把酒坛子拿过来。”
述律端换了酒,拔都便自顾自地喝了起来。
“你走吧。”段岭说,“不要打仗,来日天涯海角,咱们还能当安答,我不想失去你,拔都,我不想有朝一日,拿着刀捅进你的胸膛,或者死在你的刀下。”
拔都喝酒的动作顿了一顿,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酒碗里自己双眼的倒影。
“你、赫连、宗真。”段岭说,“我只有你们三个朋友,我不想和你们成为仇人,有时候我总在想……”
段岭叹了口气,喝了口酒,说:“为什么我们总要打来打去的,那天从你营帐里逃回来以后,其实我很难过,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没见,其实,我很想你。可一切都不一样了,如果可以,我想回到咱们小时候去,在那个名堂里,大家没有这么多忧虑,没有这些烦恼,终日开开心心的。”
“可时间不等人。”段岭又说,“一切都不一样了,我爹死了,郎俊侠也背叛了我,名堂里的同学、夫子,都死了,蔡闫想杀我,曾经认识的人不是变了,就是不在了。”
段岭注视着杯中酒,沉声道:“我不想失去你,拔都,我们能不能不要打仗。”
“你见过北方吗?”拔都突然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