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故事,是事实。”玉修罗幽声道,“骁武侯心里明明一直有这个疑团,你有没有想过,你若真的是一个普通臣子,先帝五位皇子,血浓于水,他为什么要把你捧到手心?就算你和太子有过节,君是君臣是臣,太子又何须忌惮到要置你于死地?因为你身上流的也是和太子一样的血,这才是太子非要你死的原因。”
沈炼握剑的手隐隐有些颤抖,可却没有离开沐容若的咽喉,沐容若忽的一把抓住锋利的剑刃,皮肉战栗涌出大滴血水,触目惊心。
——“殿下…”玉修罗惊喊出声。
“本宫知道自己是一定活不成了。”沐容若握紧剑刃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他灼灼的逼视着沈炼起了波澜的眼睛,唇角勾笑,“本宫不说,储君不保,沦为让人唾弃的孽种,本宫说出一切,你恼羞成怒一剑杀了我也不定。横竖都是不得善终,本宫一定要全部告诉你:你是父皇和宫中贱婢苟且生下的儿子,沐家的人并非皇族血脉,你沈炼又算是什么?你连孽种都不如,你,是刍狗。”
“你再说下去,我就杀了你。”沈炼的剑锋又近了半寸,“沐容若,你疯了。”
“本宫从来没有这么清醒。”沐容若没有躲避,血肉的绽开没有让他害怕,反而让他有了不顾一切的大胆,“你可以不信我,你回去问问你的娘亲,父皇亲封的一品贞夫人。父皇每隔一阵就要去你家,真的是为了和臣子商议国事?沈炼,你如此聪慧,你家下人都能略窥一二的事,你真的毫不知情?你娘和先帝有二十年的私情,你爹憋忍屈辱枉为大丈夫,而你沈炼,不过是个私生刍狗,沈家一门的荣光,都是建立在你娘的身子上。本宫和弟妹出身不堪,你沈炼才是最让人嗤笑唾弃的那一个。”
沐容若喉咙一凉,刀口渗出滴滴血珠,沈炼颤动着剑锋又逼近半步,喘着气道:“将死之人,胡言乱语。”
“本宫还要胡言一句。”沐容若低头看着自己染血的白袍,嗔笑着道,“父皇临终之时,恍惚中把我母妃认作了你娘亲,他老眼昏花还以为是贞夫人来了,父皇把早就立好的诏书交给了我母妃,诏书上说——”沐容若挤眼一笑,“立沈炼为太子,立,你为太子。”
沈炼耳边一阵嗡嗡,眼前的沐容若幻做数个人影,哧哧嘲笑着自己。
“贞夫人是他挚爱又如何?”沐容若大笑道,“却一辈子只能活在暗处,生下的孩子也是上不得台面的贱种。就是这样的贱种,还处心积虑的让自己变得更加下贱。沈炼,你还说自己绝不后悔?本宫要是你,该是已经一墙撞死了。”
沈炼怔怔抽出被沐容若徒手抓住的佩剑,每抽出一寸,就伤的沐容若的手心越深,沐容若面无痛色,沈炼脸无血色如同一尊雕像。玉修罗撕开衣角替沐容若包扎住流血的伤口,斜目看着发呆的沈炼,低声道:“太子之前没有在朝堂上说起此事,也是不想沐家所有的儿子都沦为贱民没有希望。骁武侯也是皇子,自揭丑事还怎么立足朝堂?骁武侯,你说是不是?”
——“他要是真的当众说出。”沈炼身姿凛凛眼神幽暗,“那就是残杀兄弟,忤逆先帝遗诏。他敢说么?”
玉修罗只当沈炼心神必定恍惚无措,不想他陡然就恢复了平日的神色,倒是让自己有些措手不及。
沈炼擦拭着剑刃的血水,冷冷道:“如果我没有猜错,你们费尽心思诱我来东宫听了这么多肺腑之言…该是另有所图。”
玉修罗止住手里的动作,美目闪动。
——“走投无路,当然要另辟新生。”沈炼晃了晃手里的宝剑,“先不说太子所言到底是真是假,太子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该是希望我念及血脉之情,放他一条生路吧。”
玉修罗扎紧沐容若的伤口,理了理玫红色的缎裙直起身子对向沈炼,“骁武侯,太子也并非走投无路,就算沈家有城外数万大军,可其他城池还有边关也屯了不少守军,倘若他们打着勤王的旗号杀入苍都,你再善战又能有必胜的把握?太子说出实情,确实有自己的打算,但你不妨一听,骁武侯不会吃亏。”
“和我做交易?”沈炼扬唇低笑,“听听也不碍事。玉嫔巧舌如簧,我也想再见识一番。”
玉修罗按了按沐容若的脊背,不慌不忙道:“冰窟之谜昭显天下,太子这个储君一定是做不成了,满朝举荐新帝,呼声最高的一定是骁武侯。可若是大家知道骁武侯也是先帝血脉,就算你再有权有势,也堵不住悠悠之口,还会给那帮冥顽不灵的臣子留下话柄。可要是太子不做声,骁武侯自然可以顺利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而太子所求,对你而言根本不值一提。”
——“他想要什么?”
玉修罗浅笑道:“太子愿意让出储君之位,带着几个弟弟南下,还求骁武侯划沐氏子弟几个贫瘠的小城得以度日,仅此而已。”
——“南下?划城度日?仅此而已?”沈炼回味着玉修罗看似简单的几句话,黑目微动。
沐容若有些紧张的看了眼玉修罗,玉修罗神色自若,纤细的手掌轻轻抚着他有些发抖的背。等了些许不见沈炼应答,玉修罗扬眉又道:“骁武侯不过几天就可以坐拥大燕江山,区区几座贫瘠小城,沐家几个皇子都是娇生惯养出来的,难不成要他们变作庶民日日劳作?善待他们也可以给骁武侯挣来不少仁德的口碑,于情于理,你都不能做的太绝呐。”
沈炼微微思索,审视着玉修罗美艳的脸庞道:“刚刚太子说你是夏族送来的至宝,果然不假。玉嫔有一副玲珑剔透的心肠,真是替旁人,替自己打算的好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