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1 / 2)

美人如钩 苏眠说 2398 字 23小时前

钱守静扶着红漆柱子,身子发了软,几乎不敢上前答话。他是在门口埋伏了几百人不假,可这混世魔王,带的却是骑兵!三百人,便有一千二的马蹄子,一齐到他的府衙前来几乎能踏碎了陕州城,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他却不知,陈留王就算赴他亲兄弟的宴席,也会自带上三百兵马的。

“殿下不要欺人太甚!”有一个裨将站了出来,怒目道,“圣人和上皇让殿下来监军,殿下却将兵锋对上自己人,这是存心要将陕州城拱手让敌!”

“拱手让敌?”陈留王的桃花眼微微一挑,冷酷的笑意却带出无边风月来,“府上今日所议,不正是如何体面地将陕州城拱手让敌?难不成还想‘诈降’?”转头对后方一挥手,声音沉了下来:“停下!”

三百骑兵卫当即停了手,那“哐啷”一下收拢兵戈的响声,几乎要震破钱守静的耳膜!

陈留王勒着马缰原地踱了几步,目光凝视着钱守静,一字一顿地道:“要守,还是要降?”

“自然是……自然是守。”钱守静动了动唇,只觉喉咙发渴,他战战兢兢地扶着柱子直起身来,脸色灰冷,“左不过一个死……五殿下,卑职不懂你们朝廷上在闹些什么幺蛾子,卑职只希望你们姑且念一念陕虢地方的百姓……”

段云琅眼中的光芒渐渐地落定,神色也凝住,半晌才道:“本王省得,多谢使君提点。”俄而又一笑,“不过这段时日,可要叨扰使君了。”

说完,他利落地翻身下马,将马匹交给了府衙的马夫。钱守静见他如此,终于稍稍放了心,正欲迎上前去问礼,却有人比他抢了先。

颜粲已奔到段云琅身前,神色紧绷起来:“您怎么亲自来了?”

“我不来镇不住。”段云琅的声音很低。颜粲心知劝不住他,见他走路仍有些踉跄,连忙不动声色地扶住,正想问去何处好,段云琅的身子却猛地一晃——

而后,颜粲便感觉到,自己扶在殿下身侧的那一只手掌,沾满了鲜血。

黏腻,滚烫,仿佛随着他的手掌纹路所流下的不止是血,还有那不可一世的生命。

***

殷染突然睁开了眼睛。

清思殿中的灯火太亮,她一连眨了好几次眼,才终于从那恍惚的噩梦中清醒过来。可是究竟梦见了什么,她却记不清楚。

记得最清楚的却是前线那一份密报……

段五离开之前,樊太医分明说了,他的腿已大好。难道连樊太医也同他一起来骗自己吗?

“你醒了。”一个稚嫩可爱的声音响起。

殷染摇了摇头,希望将那疼痛的感觉从脑海里驱除出去,不料却心悸更甚。她咬住下唇,直至舌尖品到了一丝血腥味,才蓦地回过神来——

“你做噩梦了。”还是那个声音,清脆得像在嚼萝卜,声音的主人躺在床上,厚厚的织金衾被盖住他全身,只露出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头顶的发旋翘在枕头上,叫人总忍不住要给他顺一顺。

殷染转过头,便对上孩子的那一双清澈见底的眼睛。

她还不能习惯称他为“圣人”或“陛下”,在她心里,他总是那个喜欢听自己讲故事的小七,在夏夜里缠着她要抱抱,然后在她的怀里安心地睡着。可是,他却已经不再记得她了。

她拍了拍他的脸,轻声道:“不舒服就睡一觉,睡一觉醒来,一切都会好了。”

段云璧看着她,很乖地道:“我每天都在睡觉,可我每次醒来,都没有什么在变好。”

殷染微微一滞,道:“那便睡久一些。”

段云璧道:“这法子好。我每到睡着的时候,便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殷染闭了闭眼,她怕自己会忍不住流露出什么表情来。这是素书的孩子,是圣人最宠爱的幼子,可他却被人推进了火坑里,从此再也出不来。

段云璧是染了风寒,加上他日常吃的药,这会子确实也昏昏欲睡了。一天十二个时辰,他总有□□个时辰是迷糊的,他想,或许自己离永远的迷糊,也不远了吧?

看着小七渐渐合了眼,殷染转身,看见段云琮安安分分地蹲在一旁,正对着一张棋盘不知在做什么。她走过去,低眉顺眼地道:“殿下,我们何时回去?”

她是跟着段云琮来看望生病的小皇帝的,清思殿里处处都是耳目,她不能让人看出端倪。

段云琮却道:“你会玩黑白子吗?”

殷染眼神下掠,看见那棋枰上被他黑黑白白地摆满了棋子,却是毫无章法地乱摆。“婢子不会。”她柔声道。

段云琮道:“我五弟会。”

殷染一怔。

“五弟什么都会。”段云琮伸出一只手掌来,一根根手指点过去,“他会下棋,会斗鸡,会喝酒,会吹牛皮……”

殷染掩住了口,想笑又不敢,却遭段云琮横了一眼,“你笑什么,你明明都不会!”

“是啊。”殷染笑道,“五殿下自然是好的。”

灯火盈盈,眼波盈盈,没有人注意到女人此刻的表情,仿佛有一辈子的温柔与悲哀,都在那双眸之中回旋漂流。

☆、第161章

第161章——乱我心曲(二)

颜粲那好像永远不会改变的面色,在他摸到满手鲜血时,刹时惨白了一片。

段云琅朝他笑笑,一手按在左腹伤口,抬足便踏进府衙里去。钱守静眼睁睁看着他们大剌剌地进了自己的地盘,忍不住道:“殿下这是何意?”

段云琅没有看他:“我住这里,不好么?”

钱守静讥讽道:“殿下何必,寒舍装不下殿下这一尊大佛。”

段云琅眼神一暗,一旁颜粲低声道:“此人甚不通,殿下多多担待。”段云琅顿了顿,终是面对着钱守静,冷静地道:“本王求宿贵处,是示君以诚。本王既来了陕州,便只有与使君同舟共济,协力面对同一个敌人。使君若不甘愿,本王又怎会找不到其他落脚的地方?”

钱守静这才懂了:陈留王要和他同住,这是互相监视,也是互相囚禁,是诚意,也是死局。他脸色很难看,末了,长叹一口气道:“也罢,那便如此办吧!去,给殿下安排一间上房。”

***

钱守静安排的上房很干净,可段云琅一进去,就给房里带来了一股子血腥味。